燕青與樂和一路行來一路說話,待抬得頭時卻發現可能已是迷了路,這三公九卿府也是太遼闊了些,院落房宇重重進進深深,燕青與樂和對視了一眼,苦笑著搖搖頭正打算尋人而問。
突然,耳邊一陣微風忽起伏。遠遠傳來縷縷琴聲,悠悠揚揚,如同來自深谷幽山的泉水潺潺流動,又似那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薄翼,又仿若塞外悠遠的天空,月色下散發靜謐的光芒。
燕青樂和兩人都是喜愛絲竹之人,諸般樂品悉窣精通,聽得如此悠揚靈動的琴聲,不由得停了下來。燕青為這琴聲所吸引著,他不由得循著琴聲往前走了幾步,發現那琴聲自一庭院傳出。這庭院青瓦白墻,白墻不高,里面綠竹深深,奇花閃爍,他探起頭顱往內觀望了一下。卻不由得呆住了。
距圍墻二十余步,庭院深處,綠竹林旁,掩映有一座小小八角亭,亭頂有積雪,遠遠望去就如是那碧荷襯映下的白蓮花。亭中坐有一女子,那女子婉婉落座,玉指輕揚,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于琴面。
那是個怎樣的女子呀。院落中假山池沼、回廊亭榭、綠竹異花、殘陽白雪已是雅致異常,良時美景如在畫中,可與那女子相較,一切黯然無光,花羞雪愧;或者說一切景致都只是陪襯,只是烘月的眾星。那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青絲若瀑流瀉而下,與那藕色衣裳融為一體,手如柔荑輕撫瑤琴,雖是凝神于瑤琴可依舊光華風韻散發,秋波流轉,一笑一顰,動人心魄。
燕青人稱浪子,可多年后他說:我行過許多地方的街,看過許多次數的云,見過塞北的雪江南的雨,但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
琴聲如訴如怨,涓涓而來,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韻味……燕青不由得癡了。
沉醉其中,燕青不由自主地提起手中的玉簫放至唇邊,和著那悠揚琴聲,“咿嗚”聲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悠悠揚揚。
簫聲咿嗚聲起,卻驚得院內琴聲戛然而停。燕青也是霎時清醒,但已是不及,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吹了下去,心卻是靜了下來,簫聲時而清越婉轉,時而輕柔涓涓,云卷云舒,花開花若,仿若香爐中飄來的裊裊婷婷的煙,更仿若那訴不完的衷腸,說不完的愛戀。
未幾,琴音復起,與那簫聲和鳴,琴聲悠悠簫聲裊裊,若天籟,碎銀鈴,似逐春風知柳態,如隨啼鳥識花情。
久久,琴罷,簫停。燕青再一次仰頭往庭院內觀望,卻那亭中瑤琴依舊在,佳人已不尋。燕青頓時覺得悵惋異常,他真想推門進得那庭院一觀一望,想了想,他對身旁的樂和說道:“我們走吧。”
一路沉默,一路亂走,好容易遇著一位仆役,在仆役的帶領下,兩人終于走出了司徒府。燕青回望司徒府,使勁的搓了搓自己的臉,大聲提醒自己和樂和道:“醒來醒來,回酒店去,軍情急迫。”
如此一耽擱,天色已黑,月已上柳梢頭,回去的街路比來時更擁擠百倍。街面上家家戶戶扎綁燈棚,懸掛燈火,照耀得如同白晝;各色人家,錦衣華服,短褐蒼頭,擠擠攘攘,也都一起出來觀燈了。真的是,樓臺上下火照火,熙來熙往人看人。
樂和觀著擁擠的人群說道:“小乙哥哥,你看現在天色已晚,人群擁擠,怕不是回到酒店已是幾個時辰之后了。不過我等靜下心來慢逛一回京城元宵盛景,在街面上吃得一餐晚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