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個中年文士背負雙手,瀟然立于跟前,儒裳飄飄,面含笑意,目光如箭。
王彧卻是放下心來,笑道:“王司馬可是嚇我!彧怎敢議論,只是心有戚戚耳。王司馬難道就未有如此想法?”
那中年文士王司馬原來是劉岱帳下行軍司馬王肱,聽得王彧如此一說,也是收住了盈盈笑意,搖首嘆氣,苦笑道:“刺史非明主也。……其徒有爭霸之心,徒有效周公招募英才之志,奈何智不能濟,不辨忠邪,寬而不斷,不斷則無威也,無威則失心也……誠如別駕所言,主公敗亡指日而待……”王肱不由抬頭長嘆,“觀其行為,今日不亡,明日也必亡,別駕,你我等著身首相離的那日吧……”
王彧也是長嘆,朝王肱做得一揖,愁容搖首,自回別帳。
……
翌日
天微明,晨光亮起,山林盡躍,百鳥出巢。隨著清晨的霧靄裊裊隱去,方圓數十里的濮陽大城清晰的矗立在面前,城池高大雄偉,磚石斑駁,有若怒目金剛,雄立一方,固若金湯。
城墻上,大喬全身披掛,手扶墻垛,眺望遠方,身姿纖細,容顏憔悴,更顯大眼盈盈,想必昨夜不曾休憩良好,辛苦忙碌又加一夜難眠。
左右而望,無數的濮陽將士依編制挺立于城頭,或持槍,或拿刀,或舉弓,或護盾,或叉桿,或抵木,凝神戒備,同仇敵愾。地面上,無數的石塊滾木每隔數米整齊疊于一處,堆有小山般高;無數的大鐵鍋正在添火加柴,鍋中或是沸水或是金汁,翻騰滾沸,惡臭不已;垛口外側,難以計數的布幔、皮簾、篦籬笆、皮竹笆張掛于外,猶如城墻膏藥;城墻高處,一排排巨大的弩車拉緊了粗弦,弓弦口上緊咬著粗如鵝卵的鐵箭,冷冰冰閃爍著寒光,說是弓箭倒不如說是鐵槍合宜。如果能看得更遠的話,就會發現城墻后面一里,民居俱被拆個精光,磚石俱被搬上城頭,清出的空地上擺放了一架架沉重笨拙的投石車拋石機,無數的士卒坐在巨大的石頭堆旁嚴陣以待。
山雨欲來風滿樓。
張青孫二娘夫婦侍立于大喬左右。感受到這種大戰將來的氣氛,孫二娘今日覺得莫名的凝重與壓抑,一向潑辣開朗、好強外向的她居然安安靜靜地陪于自家漢子菜園子張青身后,凝望自己漢子,雙目分外溫柔與依戀。
遠處霧靄漸漸消散,朝陽霞光四射。濮陽將士卻分明的聽見一聲輕雷在天際響起,逐漸化作滾滾驚雷回蕩在濮陽城上空;一條黑線在驚雷中從天邊閃現,慢慢地聚成偏偏烏云翻涌在地平線那邊。
哪里是驚雷?哪里是烏云?
黑壓壓漫無邊際的兵馬不斷從地平線那里涌出,先是號旗大纛,繼而如林刀槍,繼而漆黑戰甲,繼而各色戰馬,一個個數不清的黑點似乎一群群至地獄中竄出的惡魔,聚結成一塊從空中跌落塵埃的無邊無涯的烏云,憤怒地在地面上扭動,咆哮著向濮陽城沖撞過來。
黑云壓城城欲催!
五里。
四里。
墨色烏云近了,終于可以清楚分明的望見無數各色隨風獵獵招展的號旗大纛,無數反射晨光閃爍冷冽寒光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戟,無數身披或全甲或半甲或襖袍的將士,以及難以計數的各色戰馬,萬馬齊喑,踩踏成雷。更清楚分明地望見了無數的仆兵士卒推著望樓、巢車、投石車、弩車、呂公車,各色攻城器械在仆兵士卒的“嘿呦、嘿呦”的震天口號中,緩緩而來,速度雖慢,跟于軍列之后,可帶來的威壓更甚,殺意沖天。
“娘的,這么大的陣仗!”張青倒吸口氣,面色陰沉陰沉,忍不住罵出粗口。城頭上的濮陽將士俱是頭皮發麻,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雙手緊緊地握著刀槍,不知不覺已是攥出汗來,浸得手指發白。
“何懼之有?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我濮陽足有兩萬精兵,十多萬百姓,更有城墻之固,兵甲之堅!劉岱不過五萬之數,就想來攻城,哪里打得下來?”大喬雙目凌厲掃射四方,面如寒霜,高聲叫喊,聲音清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