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哼哼……陳留曹操……”
甄張氏不由冷笑數聲，那鳳目倏然冷厲，有若實質，將那白絹隨手擲于矮案上，驚得左近服侍的四位丫鬟慌忙做個萬福，更驚得甄儼再次雙膝跪地，叩首大叫：“母親……”
甄張氏輕輕搖頭，低首朝甄儼柔聲說道：“儼兒，起來罷！……”
待得甄儼跪坐回位，甄張氏卻是閉上了雙目，那白皙面容上細細魚尾紋更甚了。半響，甄張氏幽幽一嘆，睜目望向甄儼，柔聲說道：“儼兒，你讀書多年，貫通諸子……為娘且考得一考……”
甄儼恭敬回道：“母親請講……”
“《春秋》云：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獻。既而悔之，曰:……”甄張氏緩緩吟誦，繼而戛然停止，只凝目望著甄儼。
甄儼慌忙接口：“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獻。既而悔之，曰:……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懷璧其罪……懷璧其罪……”甄儼反復其語，低頭而思，揣摩其母讓他背誦《春秋》深意。
甄張氏微微而笑，再次緩緩閉上了鳳目，做聽音狀，更加柔聲朝自家長子道：“儼兒，繼續……”
甄儼點點頭，清清喉嚨，繼續吟誦：“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無厭，將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
“母親……”甄儼吟誦畢亦思索畢，恭謹地朝甄張氏彎身作得一揖。
“恩……”甄張氏緩緩張開雙目，目光灼灼，直望甄儼，柔聲說道：“儼兒，你可知母親為何要你誦讀此段？”
“回母親，孩兒知曉……母親提醒孩兒，懷璧其罪。我甄家家財無數，糧草如山，卻是眾家虎視眈眈對象。”甄儼站起身子，還手在背，玉樹臨風，自信滿滿，成竹在胸。
“恩，不錯……”甄張氏點頭，面露微笑。
“不過，母親。眾家諸侯對我甄家虎視眈眈，未嘗不竭力拉攏也……”甄儼亦是面露笑意，腰身挺得更直，昂然說道：“母親，如今陳留曹操書信與我甄家，那兗州宋江亦派荀家世叔示好于我甄家……恩，我冀州袁紹亦看重于我……母親，懷玉在身，雖則兇險，若應對得當，莫不是亦是我甄家騰達之時？……”
“哼哼……騰達之時……騰達之時……”甄張氏垂首喃喃而語。
過了一會，卻是抬起頭來，雙目依舊凝望甄儼，目中不無失望之意，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只嘆息道：“兒呀！……你不及虞叔甚矣！……”
“母親，為何由此一說？”甄儼那自信之色一滯，滿是不解。
“為娘讓你背《春秋》，可是只想你知曉懷璧其罪一句？……”甄張氏搖頭嘆息。
“恩……”甄儼悚然而驚，忙收斂身形，再次低首凝神細思。
正凝思間。
突然，一青衣小婢進得房來，道個萬福，輕聲說道：“稟老夫人，少爺……東平國長史荀攸、史進求見……”
“請他們進來罷……”甄張氏聞得稟報，朝小婢說道。她復有微側身子朝甄儼說道：“儼兒，荀攸乃是世叔，……你去門口迎接下罷……”
“是……母親……”甄儼微微一作揖，朝門外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