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著圍墻往前走,南門旁邊是一個籃球場,球場上人不多,角落里放著一個籃球,關柏心思忽然動了動,脫掉了外套將籃球撿了起來。
他不甚熟練的拍了拍,運球也已經生疏了,他拋了兩下然后轉身往回跑了兩步,高高躍起將球拋了出去,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就出來了,他難得臉上露出了些孩子的微笑,將球拍回手里,轉了幾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花,他的身體還記得這些東西,高中的時候,他靠著一個三分球打敗了二中,然后他遇見了傅楊。
柵欄外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停著一輛黑車,傅楊手指尖夾著一根香煙,坐在駕駛座上認真的凝視著關柏,任由手中的香煙緩慢燃燒。他還會打籃球,很明顯手生了,可他投三分球還是呢么漂亮。
曾經他緊趕慢趕遲了的那場比賽,靠著關柏一個三分球救了回來,快五年了,他仍舊記著當時隔著人群,那個被簇擁在中間滿身都是亮閃閃汗水的人,那時候他是想在萬眾矚目中親吻他的。
少年的手腳都被時間拉長,他的臉型不再有少年的稚氣。傅楊一動不動,眼里除了關柏什么都沒有,關柏變了很多,他少時是個浪漫主義,后來……他忙于學術,再后來他與他每次的爭吵,都是因為別人,最初很多事情都不是真的,他對于這樣無休止的疲憊感到厭倦痛苦,他覺得自己放在心上的少年變了,在這樣漫長的折磨之后,他開始篤信關柏已經不愛他了,或者說他勸說自己放棄這個已經與他不再契合的關柏,他遇到了齊嘉。
傅楊捂著自己的肋骨,他的身體里忽然一陣抽痛,受不住的時候他就趴在方向盤上,三年五年的時間夠長了,長到足夠讓他想清楚自己是怎么一點一點做出這個讓他痛恨一聲的決定的。他說關柏變了,可他自己又何曾守在原地。他望著關柏的身影,低頭親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在心里說,我愛你。
他當天夜里沒按時回去,關柏不想見他,他回去了關柏睡不好,可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擁抱他,傅楊盯著手機屏幕里關柏的一張畢業照出了神,他有時候覺得這樣的痛苦是沒有盡頭的,也許只有他們死在一起才是終點,而他更清楚,就算是這樣的結局,這個終點也是他一廂情愿。
十一點了,樓上臥室的燈還亮著,傅楊坐在車里抬頭看那扇昏黃的窗戶,他想,關柏就在里面,他沒有在等他,他是睡不著。
傅楊低頭自嘲的笑了笑,他閉了閉眼,手指握著手機邊緣痙攣了一下,然后點開一個app,與當初安在關柏手機上的那個一模一樣,他沒有做任何改進,仍舊是一卸掉就斷電的殘次品。這件可笑的殘次品成了他在一段時間里唯一的慰藉,他點了點臥室,屏幕的冷光照在他眼睛里,暗淡得像幽靈。
關柏沒睡著,昨天傅楊說的話,其實是對的,他吃安眠藥劑量有點大,如果紀端銘看見了,估計會直接提刀過來。今天夜里他沒吃藥,睡意全無,干脆書柜上翻出了一本他曾經的論文資料,靠著床頭看一會兒,打發打時間。
正在這個時候,床頭那盞小小的夜燈忽然緩緩的滅了又慢慢亮起來,像是小心翼翼生怕驚嚇到靠在床頭注視著夜燈的人。
關柏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接了起來。
“喂?”對面是誰,他心知肚明。
對面的聲音低沉而又清晰,就像是傅楊將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貼著耳根說話那樣,“看到了么”
關柏沒說話,傅楊的聲音里帶著點難以察覺的哽咽,他望著那扇窗戶紅了眼眶,“關柏,我想你了,你看見了沒有。”他問得小心翼翼。
電話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斷了,傅楊放下手機,然后從車里走了出來,他沒進房間,只是背靠在大門上直挺挺的坐著,關柏在他背后。
關柏垂下了眼睛,然后將手機放了下來,電話是傅楊掛斷的。身旁的夜燈戀戀不舍似的又閃了兩下,然后緩緩熄滅了。從前傅楊對他說,你要想我了就讓這個燈閃一閃。可惜關柏覺得這個行徑又浪費電又幼稚,他從來沒用過,最痛苦的時候他也沒用過,今天,倒是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