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痛極了,嘴唇都沒了顏色,過了一會兒,他像是好了一點,才繼續道,“假的。”
“那天夜里你沒有回來,我在什么地方?”他想了一回兒,恍然大悟,“我好像在雪地里,或者在醫院里,我記不太清楚了。”
關柏在哭,他的聲音都啞了,可是仍舊一滴眼淚都沒有,話鋒一轉,他停止了這場漫無目的的回憶,將視線落在傅楊臉上,他的瞳孔被傅楊完整的占據,再無其他,留戀與痛苦在他眼里掀起血雨腥風,“你太像他了。”
傅楊麻木的心臟被整個砸得稀碎,他寧愿聽見關柏說他恨他。從前他時常覺得關柏活得太明白,只是他沒料到,他連在夢里都不肯騙一騙他自己。
關柏不肯接受夢里的自己,這樣的決絕,像是自戕一般干脆利落。
他不明白自己夢里這個人為什么會站在他面前哭,眼淚就像是沒有聲音一樣,順著眼角一滴又一滴滑落在下巴上。
傅楊不再逼他了,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卻只是伸出手,“去睡覺好嗎?”
關柏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傅楊跟著他進了房間,關柏坐在床頭,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開口道,“傅楊,我的樹死了。”
這場夢醒來得太晚,傅楊知道他醒了,關柏回了頭,那一眼匆匆而過,四年就像他腳下一條河流一樣,他輕輕一抬腳,就跨過去了。
傅楊站在他身后,他無法讓自己停止落淚,“抱歉。是我沒照顧好那兩棵樹。”
關柏輕輕擺了擺頭,“不是你的錯。”
“是我打擾你了,早點休息。”他躺了下去。
黑暗里傅楊低低道,“關柏,我回來了。”
無人應答。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一場沒有盡頭的美夢,傅楊終于明白了痛失所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無異于剖心。關柏仍舊能夠毫無保留的去愛一個人,他只有兩個條件,這個人不是傅楊,這個人不像傅楊。
可他更不誠實,他在夢里仍舊等著一個不會回家的人,他仍舊捂著早已經痊愈的傷口,他不承認他痛,也不承認他還愛一個人。傅楊無師自通的想明白了那天在飛機上驚醒時關柏的眼神,他的夢太逼真了,逼真到在醒來的那一刻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夢境。他以為的久別重逢,是關柏的夢魘,這個家,才是關柏的噩夢。他甚至都不敢想他是怎么分清楚這個地方與四年前不一樣的,是他經常做這一個噩夢,還是他只做這一個夢……
千刀萬剮不過如此。
傅楊輕輕躺在了他一側,伸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掌,關柏睡著的時候很乖,一動不動,他低低道,“關柏……”
他一生太短,一瞬好長,這是個沒有盡頭的死局。
作者有話要說:你問他為什么還不放下,明知聽不到回答。
有一點晚,晚安
第六十八章
許彥去延東開了將近一個月的會,還沒回來,冷不丁就接到了傅楊一通電話,他冷笑一聲,行,這個王八羔子。
關柏又是個什么都不說的主,紀端銘有時候會跟他聊一聊這位共同好友的情況。視頻那一頭紀端銘剛下了一場手術,正在卸身上的東西,“他最開始過來誰都看不出來有問題,我知道是因為他后來過來找我看病了。”
許彥心里有了數,還知道去看病,行,有救,他神游天外,對面紀醫生卻已經忙完了,他脫下了白大褂,突然插了一句,“你是不是頗有經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