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刺破指尖,擠出血珠,滴入素白的茶盞中。
這茶盞是產自景德鎮的極品青白瓷,也就是后世所稱‘影青’,極薄的胎體配以清透純凈的白釉,迎光時內外透亮,晶瑩滋潤如美玉,如今卻用來做驗血杯。
包括趙孟啟自己在內,六個人分別滴血入不同茶盞中,然后再從錢朵手上取血,一一滴入。
錢朵失血過多,取血顯得有些困難,崇太醫用上推拿技巧方才擠出七滴,多出一滴是特意用來對比的。
滴血認親?
崇太醫對于眼前情景并不陌生,滴血認親法在三國時期就已出現,也已經被宋慈寫入《洗冤集錄》中,后世人當然知道這法子不可靠,但也說明華夏人已經注意血親遺傳關系,并開始嘗試運用。
很疑惑燕王所說之‘驗血’和滴血認親有何關系,但崇太醫也知道此時不是提問的時候,先記在了心中。
趙孟啟知道,血液滴入清水后,紅細胞漲破稀釋后,任何血型都會溶混在一起,所以杯中并沒有水。
他所用方法根據的原理是,血液中有對其他血型的抗體和抗原,當兩種不同血型的血液混合時,其中的抗體和抗原相互反應形成兩種沉淀。
具體現象他沒見過,只好用錢朵本身的血,與混合后的六組做對比觀察。
茶盞具有比較好的透光性,能夠清晰的觀測到內中血液所發生的細微反應。
趙孟啟認真細致,不厭其煩的做著兩兩對比,最后發現只有兩組沒有發生什么可見的變化,這大概率排除錢朵是ab和o血型的可能。
巧的是,通過茶盞上的標記,這兩組其中之一是趙孟啟的,另外則是綰綰的,伍瓊他們全都不合適。
“應該用不上你們的了,你們先出去吧。”
伍瓊四人一聽,很是遺憾,痛恨自己居然沒有‘出血’的機會,卻只能依令出了西廂房。
綰綰如釋重負,“這么說,妾身的血能用?那太好了,事不宜遲,趕緊取血輸給朵娘吧。”
“殿下,這血該怎么才能輸送過去?割開血管貼在一起么?”
崇太醫這時隱隱有些興奮,如果輸血有用,那未來將拯救無數人命,有了這個成績,一向為人所蔑視的外科將真正確立在醫學中的地位。
“割開血管那就不是輸血,而是放血了。”趙孟啟隨口應答,然后看著綰綰,“我考慮了一下,還是先用我的吧,說不定我這神奇的自愈能力,可以通過血液幫助錢朵。”
綰綰神情倔強,并不同意,挑著眉急道,“可郎君你自己還傷著,怎能再流失精血!?還是用妾身的,妾身歷來康健,出點血對身體毫不影響。”
“若初,你莫激動,這輸血前所未有,我也拿不準后果如何,還是用我的更保險一點,若是真的不夠,再取你的便是……”
好說歹說,綰綰終是拗不過趙孟啟,只能妥協。
隨即,趙孟啟取來已經蒸干后的小物件,親自組裝起來。
“看起像是唧筒……”崇太醫仔細的看著。
這就是趙孟啟早在臨安之時就讓工匠研究制造的注射器,一共兩套。
筒身和推桿都是白銀所制,推桿活塞部分包裹著杜仲膠,空心針頭也是銀制的,這玩意是最難造的,不過最終也沒難倒大宋的能工巧匠們,畢竟那些精美無比的金銀首飾也是他們手工打造出來的。
相比后世的醫用針頭來說,這個顯得粗大了許多,但條件擺在這,只能將就著用。
為了密封,針頭與針筒采用螺口結構連接,筒身約莫有五六十毫升的容量。
組裝好注射器后,趙孟啟又考慮了一下,決定先從錢朵身上抽一點血,注入自己體內,看看反應再說。
抬起錢朵的手,露出嬌嫩的胳膊,彈指可破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趙孟啟找準位置后,先涂抹酒精消毒,等待了一會,才握持著注射器慢慢刺入。
銀制針頭的硬度不是很高,得用上巧勁才能順利刺進血管中。
抽了小半管后,趙孟啟停住了,拔出針頭,“葙娘,拿棉團過來按住針孔。”
接著他把針頭向上豎起,擠掉可能存在的空氣,嘴里還教著,“這樣做是為了防止把氣打進血管,不然會很危險,這點一定要切記。”
崇太醫一直緊緊盯著燕王的一舉一動,不敢放過任何細節,聞言便一個勁點頭。
隨后趙孟啟又獨自操作著,把針扎進了自己的左手血管中,一邊推動一邊繼續說,“一般取血和注射都選擇靜脈……”
憑著大量的人體解剖,崇太醫對人體結構的了解可以說是當世第一人,自然也知道動靜脈的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