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妃因著陳棟的死,一下子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沒了。
好在天元帝秉公處置,直將二皇子蕭楚貶為庶人,又褫奪他的兵權,將他關押在二皇子府,算是為博美人一笑,連親子都舍下了。
她意懶懶、心遲遲,只覺再多的恩賞都是無用。陳家敗了,她這個貴妃,也著實沒意思得緊。
偏偏賀神醫給開了藥方,且信誓旦旦得說,她身上寒涼,不好受孕,若是小心滋養著,不出半年,便能懷上龍嗣。
賀神醫的話便如那撥云見月的手,讓她的心倏忽又火熱起來。
龍嗣啊
若是得了龍嗣,區區一個子侄,便也無礙了
因著這不可言說的緣由,她這些日子待陛下很是殷勤了些。
陛下許是與她的情分還在,又憐她心情不虞,幾乎夜夜宿在己處,便連那新晉的姜良媛都晾在了一畔。
只不知為何,許是她上了年紀,每每歡愉過后,心中都升起一股子難以言說的疲累來。
“娘娘”丫鬟采薇在與她梳頭時小小驚呼了聲兒。
陳貴妃面染疲色,臉上帶了些不悅,“混喊什么”
“無事。”采薇不敢去瞧陳貴妃臉色,悄悄兒將那一根白發拔去。
后腦處倏忽痛了一下,陳貴妃甩手給了采薇一巴掌。
“奴婢錯了、奴婢輕些。”采薇半個臉腫了起來,卻不敢去捂那臉,只輕輕幫陳貴妃挽發。
然則,第二根、第三根白發又顯露出來。她的面上帶了些驚懼,只不敢再魯莽,將那兩根白發掩在烏壓壓的黑發下,權做沒瞧見
時錦近些日子都住在那兩進宅院里伴著阿弟。
因著再不能像在沈家莊那般進學,她尋摸了一家私塾,又封了束脩,親自帶時年一道兒拜見了那位夫子。
夫子姓白,四十多歲的鰥夫,長髯飄飄,雖則有些迂腐,卻極認真負責。
將時年交托過去,又有二爺給的常隨涼舟伴著他上下學。她自己素日里便得了空學些醫術,倒是比之在侯府時輕松自在多了。
二爺怕她累著,特特又整治了個丫鬟花楹和老媽子周嬸兒與她,便是連做飯、灑掃亦都有了。
這些下人都是二爺親手自莊子上調過來的,為人牢靠,很是可信,見了時錦便只喚作夫人,其余一概不問。
時錦被她們喊得羞窘,又辯無可辯,只微微輕嘆,讓那花楹幫自己梳了婦人發髻,算作便利。
然則二爺自那日生辰后,便甚少露面,仿佛一直在忙著,便是夜半過來,也只是不及天明便走,瞧著滿身疲憊。
“呈顯若是疲累,不必日日往這里跑。”她甚是體貼得說道。
齊墨璟扣扣子的的手一頓,略略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危險得瞧著她,“怎的這是趕爺走”
時錦惱怒得拍掉他的手,“爺明知時錦不是那般意思。”
她微微揚起身,幫他將領口的衣扣扣好,“我雖不知二爺緣何這般忙,卻擔憂你來回奔波,倒睡不得好覺。”
“你多慮了。”齊墨璟待得她將衣扣扣好,那雙帶著薄繭的掌又探入錦被中捏了捏,“爺只在你身上時方能安眠。”
他這話甚是露骨,兼之那雙作怪的手,時錦推了推他,丟給他一個繡著五毒福紋的荷包,“這個是端午佩的荷包,里面加了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行等草藥研磨的藥粉,驅邪祈福最好不過。二爺既忙著,我便先與了你,省得到時候不得空,倒白白費了這些針線。”
言罷,她俯身與他佩至腰間,撫平衣上褶皺,方才翹了唇角任他親了,這才容他離去。
二爺唇舌便利,得了她的好,氣息略略沉浮,直揚著眉,多了絲少年意氣,“權且等著,待得入夜回來,方教你哭著喊二叔叔。”
時錦最聽不得清冷若謫仙的二爺吐出這般話來,當下只拿錦被蓋頭,權做一只縮頭烏龜。
二爺不再鬧她,只瞧她一眼,方才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