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又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是姬情又磨了一個星期。最后連他娘的遺愿都搬出來了,小三才不得已跟著姬情回了杭州。這一個星期里,沈甲寸步不離的跟著小三,所以小三這幾年過得什么生活他看的一清二楚,雖然自己也吃過不少苦,可是看著這樣一個孩子這樣卑微的求生活他還是覺得心酸了。
小三同學卻絲毫沒有覺出來,每天早上拉著他的地排車出門,路過各個垃圾點,用長溝子翻翻撿撿,揀出瓶子紙殼來,一點一點的撿,撿到好點的,小孩子會唱上幾句,他果然唱的挺好,沒有跑調,只是每一個歌只會唱高潮部分。唱完了就再繼續,從這個點到那個點,走過多少路沈甲都記不清了,只是記得他的腳都走累了,姬情跟了一次就再也跟不動了,沈甲也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這么的能走路,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個孩子力氣大,幾十斤的東西他輕輕松松的就舉到了車里,沈甲在旁邊要幫忙他還不讓,說這些東西臟,說的沈甲心里酸澀的難受,后來就不管他說什么替他在后面推著車,兩個人就這么過,中午的時候,少年帶著他去個他常去的小館子,點上兩碗羊肉湯,要上幾張大餅,小三同學放上很多辣子,吃的鼻尖都是汗,紅撲撲的臉上大眼睛水汽直冒,一遍吃一遍喊辣,卻還要放辣椒。沈甲在杭州呆了10年,已經吃不得辣了,可是看他吃的這么香還是忍不住放了一勺,也辣的直吐氣,兩個人都辣的出了一身的汗。
吃了午飯,兩個人就找個地方休息,靠在樹上,沈甲剛跟他說了幾句了,就聽不見回聲了,沈甲回頭看他,果然小三同學披著大棉衣打起了盹,報紙蓋在了臉上,沒有一會沈甲就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沈甲看著這滿車的廢品哭笑不得,這好不容易撿來的廢品,結果這孩子就這么放心的睡了?沈甲嘆口氣替他掖一下衣服,北方的冬天很冷,風跟刀子似的。小三同學毫不在乎,報紙慢慢就掉旁邊了,露出睡的格外香的臉。沈甲看這張可以說漂亮的臉,如果洗凈了的話。經過一個上午的垃圾堆里,小孩子身上臉上早已經花了,也幸虧是花了,要不這張臉還是會惹麻煩的。
沈甲心里也是好奇的,他也好奇這個孩子是不是沈爺的骨肉,可是從這張孩子似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看不出沈爺的影子來,也許是像他母親吧,都說兒子隨媽媽的,沈甲下意識的在心里想他是沈爺的兒子,那樣的話這個少年不用再這么苦了,可以回去繼續上學,可以過他應該過得生活。
沈甲看了一會沒有看出什么來,只能承認沈爺眼光好,他的女人都很漂亮,這一個兒子生的好看。沈甲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蓋住了他大半的臉,讓他靠到了他肩上。沈小三就一直睡,一直睡了有2個多小時,后來沈甲覺得這樣睡下去他會凍著的,就把他叫醒了。小孩子醒的很不甘愿,把棉衣一個勁的往上拉,這讓沈甲哭笑不得。問他怎么會這么放心的睡,難道不怕車子被偷了,小孩子一臉的得意:“那是因為有你在啊,有你在我才這么睡的。”沈甲覺得這種單純的信任很神奇,忍不住又問他:那要是以前你自己的時候呢?沈小三回答:我當然是去賣了再睡啊,賣了的話我還能睡在板車里。
他說的那么簡單,那么快樂,那么滿足。沈甲看著這一張花了的臉上陽光一樣的笑容覺得自己這些年過的什么生活啊,這個孩子簡直跟他們的生活格格不入,跟沈爺完完全全的兩種人,沈甲有一瞬間不確定要不要帶他回去。雖然現在的生活好了,已經漂白了,很安全了,可是,可是他們這些人心里再也不會干凈到哪里去,錢可以漂白,可是心無法漂白,就跟他一樣,無論人家對他如何,總會防備著,總會猜測著,就連睡覺槍都在枕頭底下,從來不會相信人也絕對不可以信任任何人。
可是這個孩子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最后他還是跟著自己跟著姬情走了,姬情的那一張嘴能把活人說成死人,能把不甘愿賣身的都能說成心甘情愿的,更何況一個星期,dna鑒定結果出來了,這個孩子果然是沈爺的。于是姬情就更加賣力的演,姬情大概是把她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在這里了。這眼淚讓沈小三手足無措,沈小三不愿意跟她回去,他之前也有過過寄人籬下的日子,是他媽媽的遠房親戚家,他很不討喜,書讀的不好,自然也沒有什么好工作,而且還喜歡睡覺,所以這樣的懶漢子就算當個上門女婿人家也不愿意,所以他母親去世后他也就離開了人家,人家收留他的時候不過是看的他母親的面子上,既然他母親已死,他自然不受待見了,于是某天他就以莫須有的偷錢罪名被趕出來了。
沈小三沒有怨恨人家,他沒有那個閑心,再說人家幫他把母親的后事處理了,這對他來說已經覺得是幫了他最大的忙了,他的母親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夫家,最后如果連故土都不能回的話,那沈小三真的覺得對不起她,她生前做兒子的沒有給他好生活,如果連死了都不能讓她入土為安,那他沈小三會一輩子睡不著覺的,他娘一定會一輩子在夢里叨叨他的。所以現在他舅舅家幫著母親入了故土,他沈小三感激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