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類似他這樣的閑人極多,倒也并不扎眼。
路上偶然結識幾位書生,一番交流之后,才知修道人眼中的仙緣,已然成了世人眼中的財源。
“道長有所不知,昨日有人在山中尋到了一頭仙獸,獻于知府大人,聽說得賞千金!您瞧瞧,這些人多半都是沖那仙獸而去。”
同行書生指著道上絡繹不絕的行人,侃侃而談,很是興奮。
“仙獸?”
莫川大奇,細細追問之下,才知原來是一頭通體如雪的白鹿。
又名:天祿。
《述異記》曾言:“鹿一千年為蒼鹿,又五百年化為白鹿,又五百年化為玄鹿。”
此乃天降祥瑞也!
聽說昌興知府大人得此仙獸大喜過望,不僅重賞獻獸之人,更是連夜差人將上瑞白鹿送往皇城。
此事一出,可謂將興環山巔現宮闕之事再添一把猛火。
進山尋鹿者絡繹不絕。
莫川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這昌興知府怕不是有毛病,前面獻僵尸,現在又獻白鹿。
怎么,諍臣做不了,改做奸臣了?
還是說,這是開竅了,亦或是換人了?
“前面就是杜塘村吧?”
同行一名書生手搭涼棚眺望間,打斷了莫川的胡思亂想。
他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廟堂之事,抬首循著書生所指,眺望而去。
遠遠便見山腳下,星羅棋布的分布著點點民宅。
可謂: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待進了村落,村中更是熱鬧不已。
尋仙問道也好,淘金發財也罷。
人口的涌入,令杜塘村儼然成了旅游景點,可謂家家成客棧,戶戶做酒樓。
可憐滿村牲畜還未挨到過年,便被拔毛宰殺,淪為腸中之矢。
莫川無心停留,仗著體力驚人,辭別幾位書生,登山而去。
他毫無忌諱,沿著山路,直達通寰福廟。
今日,廟中來了不少人。
簡陋香碗里插滿了供香,可謂香火如柴,渺渺如云。
不知是拜鎮北將軍;
還是在拜內心欲望。
莫川左右溜達幾圈,便悄然離去,仿佛一名心懷僥幸尋求仙緣的道門子弟。
他又跟著幾名行人,去了一趟通寰福廟墳冢之地。
那片墳地,已然模樣大變。
諸多墳冢間,又多了一座新墳。
正是通寰老觀主之墓。
直到這時,莫川才是這位老觀主,原來名叫龐寬。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腳步不停,又隨著行人,登了山頂,演足了戲,直到日既西傾,這才踩著夕陽回到杜塘村,尋一家農舍,住了下來。
晚餐時,不免一番打聽。
終于確定暴斃村民,正是他那日在通寰福廟所見的求醫之人。
……
入夜。
蟲鳴螽躍,蛙噪蟬鳴。
莫川躺在簡陋窗邊,瞧著月色如水,心神微沉。
若僅有通寰觀主暴斃,尚且可能是意外。
偏偏連那幾位求醫村民也盡數暴斃,這足以說明,此事絕非激情殺人,而是早有預謀。
一般來說,最大受益者,就是最大嫌疑人!
這件事誰是最大受益者?
毋庸置疑,是他莫川。
但在外人眼中,最大受益人乃是劍一閣。
“黃不語沒有作案時間。”
“劍一閣即便有心袒護弟子,作案時間也來不及,唯一兇手只有那書生!”
“那書生看起來也絕非善類,偷襲不說,更是胡攪蠻纏,怕是在發現我有所發現之時,便差遣劍童精怪,殺了通寰觀主。”
“當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測,不排除天妖道人還有傳承被他人所得,說不定那地脈之穴,只是天妖道人躲避仇家追殺而所設的疑冢。”
想到第二種可能,莫川心中沒由來生出一絲煩躁。
半晌,忍不住自嘲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呼……”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確定此事應該不會牽扯到他之后,隨即將心中雜念拋擲腦后,瞧著窗外明月如鉤,不知不覺闔上雙眼。
“啪嗒——”
倏然,一道輕微聲響,驀然驚醒了莫川。
抬眼看窗,鉤月微斜,萬籟俱寂。
莫川卻瞳孔舒張,心神驟然緊繃起來。
盛夏之末,蟬鳴犬吠。
偌大村落怎么會突然寂靜如墳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