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禪寺占地面積頗大,建筑如云,琳瑯滿目。
在小沙彌帶領下,莫川進了佛寺,隨意參觀起來。
沒多久,一名年老和尚尋來,接替了小沙彌,期間不免各種旁敲側擊。
莫川皆對答如流。
一番參觀之后,莫川吹捧一番,隨即告辭離去。
再入奉河縣,莫川突然發現這座小邑,是那么的破敗不堪。
城墻斑駁,磚石坍圮,城中道路泥濘不堪。
與金碧輝煌的慧通禪寺一比,恍惚中不知誰是縣城,誰是青燈佛寺?
“道長……道長……”
一道道膽怯呼聲,從身后傳來。
回頭望去,便見一名蓬頭垢面,不辨男女的老乞丐,牽著一名干瘦孩子,滿臉堆笑。
莫川見狀,連忙伸手入袖,摸出一小串銅錢遞了過去。
不想,這老乞丐竟連連擺手,漲紅老臉:“道長,俺不要錢,俺、俺能求您個事嗎?”
莫川道:“但說無妨。”
老乞丐一臉不好意思道:“道長可還收徒?不不不,收個小沙彌也行,俺就是瞧著道長孤身一人,怪辛苦!這是俺兒子,肯吃苦,力氣大著嘞,讓他跟著道長吧,端茶倒水,樣樣都會,真的。”
老乞丐滿臉堆笑,語無倫次,說著,還將孩子往莫川面前推了推。
那孩子低著頭,看著張嘴棉鞋,不敢看莫川,局促得厲害。
莫川擺手拒絕:“貧道四海為家,一人獨來獨往慣了,不收徒!”
老乞丐急了:“道長道長,俺兒子真的能吃苦,你看這寒冬臘月了,身邊多個使喚人……”
莫川伸手打住老乞丐的推銷:“居士莫再多言,貧道聽聞慧通禪寺福田不錯,你們不如去做個佃農,這一吊錢且拿著,省一省,熬到夏租,應該不成問題。”
老乞丐瞧著莫川遞來的一吊錢,頓時老淚縱橫,伸手想接,低頭看娃,又僵在半空中。
“道、道長,俺俺就是本地人,俺知道慧通禪寺福田,可是他們不要佃農了,俺、俺是真的沒門路了,俺餓死不打緊,俺不能讓俺家香火斷了呀!”
莫川聞言蹙眉:“不對吧,慧通禪寺福田萬頃,怎么會缺人?”
老乞丐聞言愈發悲苦,抹著眼角道:“俺沒騙道長,慧通禪寺福田萬頃不假,可佃農耕得也多啊!他們福田租子收得薄,佃農都愿意多耕,領十畝算少的,多的聽說都領到了二十畝。”
莫川聽懂了。
這是內卷之禍。
兩人干了五人活,領了三人錢。
“道長,收下狗蛋吧,你別看他長得瘦,真的一把子氣力。”
老乞丐說完,又賣力推銷娃娃。
那孩子依舊低著頭不吱聲,木楞得像個木頭。
莫川瞧著嘆氣。
“東榆巷那么多富戶,居士又何必只看貧道一人?”
“那富戶再有錢也得納稅,哪如道長逍遙自在?道長,道長,俺家娃娃洗凈了,不比那女嬌娥差……”
老漢說著,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就要揉開娃娃面龐。
莫川心中惡寒,丟下一吊錢,轉頭便走。
“道長……道長……”
老漢急了,低頭撿錢的功夫里,莫川已然消失不見。
轉過一個街角,莫川松了一口氣,心頭卻愈發沉重。
恰時,一支香火裊裊而來,打斷了他的陰郁惆悵。
循香火望去,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燈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