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當初紓甯只是讀了原著那些紙面上的文字便是覺著觸目驚心,若是再稍稍代入其中則更增添萬分悲涼痛苦,彼時便覺著林樘艱難無比,如今再想,便是更加深了對此的恐懼與抗拒。
可林樘身為親歷者,只怕是要更加難受萬分的了。
無異于錐心刺骨生剜皮肉的疼痛。
自然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就會成長為扎的最深的那根刺,時不時冒出來狠狠刺痛人心,潛伏在最深處,平日里總是隱秘些,也不好看見,可總會在不特定的時候帶著人去“回味”當年的感覺。
“你別想害我!你害了我娘還不夠么?”
回憶的泥潭越發將人困黏在其中,仿佛漆樹滲出的血淚一般將人狠狠粘住,甩都甩不掉。
林樘被封印在其中,自然是越發驚恐,如困在火圈中掙扎的小獸一般,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凄厲嚎叫著。
“父皇!父皇!我沒有瞧不起您!我沒有!”林樘腦海中依舊在回想起那般的夢魘場景,“您……您就絲毫不念及母妃與您的夫妻之情么?我只是想念母妃呀!”
“我不道歉!我憑什么道歉?母妃冤屈尚且不能查明,您憑什么要我道歉?”林樘死命地搖著頭,“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別想害我!”
許是夢魘所造成的傷害到了極點,此刻的林樘竟是有些瘋魔不成樣子了。
他深邃的瞳仁寫滿了恐懼,仿佛身處之地就是阿鼻地獄,面對著諸般厲鬼兇昏的吞噬折磨,被反復揉搓,渾身上下皆是傷痕。
“阿夏,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紓甯忙地上前扶著林樘,讓林樘面對面看著自己,語氣盡量溫和平緩,“我是阿甯啊!你看著我,我是阿甯!”
“阿甯?”林樘一愣,倒是比方才的激烈情緒平和了不少。
“是啊,我是阿甯。都過去了,現在是阿甯陪著你吶。”紓甯逼迫自己擠出和緩溫柔的笑容,以期林樘能鎮定些許。
“阿甯?你怎么在這兒?”
果然,林樘的情緒平和了許多,一雙眸子雖依舊恐懼,卻仿佛多了一些指望似的,他看著紓甯,語氣有些疑惑:“阿甯怎么會在此處啊?”
“我來陪你呀!”紓甯繼續維持著笑容,輕柔依舊。
“陪我?”他撅一撅嘴,雙目多了一層疑惑,“陪我……”
“嗯嗯,阿夏,我陪著你。這都是你說的呀!”
“我說的?”林樘喃喃道:“我說過么?我……”他搖著頭,仿佛什么都記不起來了一般。
“是呀!”紓甯將林樘抱在自己懷中,忍住心中酸澀痛楚,只耐心如哄一個小孩子般的哄著林樘道:“是你說的,在這宮里,你很孤獨,你要我陪著你的。你說過,盛世氣象,你要見證,你要創造,你要我在你身邊,要你少些孤獨。難道你都忘了么?”
“忘?”林樘癡傻地思索著,語中盡是憨氣:“我沒忘……你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忘呢?”
“你沒忘就好。”紓甯緩緩地撫著林樘的頭,“你說過,會永遠記著的。只要你記著,我就會永遠陪著你。”
“嗯。”林樘多了幾分笑意,“我知道的。我如今……只有你了……”
“我也知道。”
“那你……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林樘如個小孩子般極其認真地道。
“好。”紓甯笑著,心中越發堅定無轉,“那你養好身子,別去想那么多,你只有不作賤自己的身子,我才會陪著你。”
“不作賤?”林樘不解:“怎么個不作賤法啊?”
“嗯……讓我想想。”紓甯緩慢地想著,許久,才道:“你……再別喝這么多酒,別平日里攢著那些不悅,想哭便哭,難受了就喊鬧,別憋悶著。你若憋悶著,就是傷你自己的身子,我就生氣。”
“唔……”此刻的林樘越發如何孩子般,渾身冒著傻氣,“你別生氣嘛。我答應你便是。”言語間竟多了幾分著急。
“只是……”他想了想,卻又猶豫道:“我方才喝酒,不是故意的。我……我怕岳母覺著我孱弱不堪用,怕岳母不放心,她……若是不放心,就不把你交給我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