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的父母與自己還記著,時常打探消息。
幾年之后,才得偶然機會入宮,見到的姑母依舊是嫻花照水的模樣,對待自己的體貼比從前還要多幾分。
然周圍人的風評卻并非如此。
跋扈無腦,脾氣沖天,依附于皇貴妃,是大多數人對于自己姑母的評價。
可自己從小的詩書學問,都是姑母所教的。
若說姑母無腦,她是斷然不信的。
可自己終究不敢去問。
她又想起了姑母死訊傳來那日的情景。
彼時太子妃到訪慧貴嬪的長陽宮,同時也請了自己閑話家常。
隨后喪訊傳來,便是瞬間天塌。
太子妃與慧貴嬪皆表達了悲傷嘆息之意,太子妃更是挽著自己的手道:“沈娘子雖悲痛,可仍舊要顧及宮中禮制。有禮制在前頭,什么都都得讓步。”
直到這時自己才明白了這句話究竟有多重要。
靈琪去了半晌才拿來一卷草席,沈淑女心中一定,便淡淡地吩咐著靈琪隨自己去乾元宮。
冬日寒冷時分,便說是凍掉下巴也不為過,沈淑女長舒一口氣,已然凍的發顫。
“鋪席子罷。”
蒿席緩緩鋪開,將磚石本色掩蓋,只是席子紋理凹凸不平,竟是瞬間便凝上了寒霜。
看著便是錐心刺骨的寒涼。
沈淑女看了看乾元宮的金漆匾額,旋即便是低下頭將鞋襪解開,赤足欲上那席蒿。
“娘子……”
“這會子都到御前了,還攔什么攔?”沈淑女冷冷地道。她再不理會靈琪,只嘗試著雙足邁上冰冷的席蒿。
“臣妾淑女沈氏,前來向陛下請罪。”沈淑女清一清嗓子,沉聲道。
未過一刻鐘,便見皇帝火急火燎地沖破棉簾子出了來,直撲在沈淑女身前欲將沈淑女給攙扶起來。
“請陛下恕罪,臣妾違逆了陛下旨意,將姑母以貴人禮安葬了。”
皇帝聽聞是沈貴人,面色倏然轉變,旋即又是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你姑母的錯與你無關,你先起來,地上太涼。”
沈淑女則是不為所動,面色隨著漸落的風雪一齊凝滯,“臣妾自知死罪。請陛下恕罪。”
皇帝見沈淑女這般冷面,心中怒火登時復起,便也直起身子,冷然道:“你也知道是死罪?那你還敢違逆朕!不過縱使是你吩咐,也是無用的,朕不會饒恕你姑母所犯下的罪!”
“臣妾知道罪無可恕,只是還有一言需向陛下陳情。”
“為你姑母求饒的話便不用說了。”皇帝語氣越發強硬,方才的一星半點溫情全然消散個不見。
“臣妾并非為姑母求情,臣妾也并不關心姑母所犯了什么樣的罪孽。臣妾只是想告訴陛下臣妾心中所想,臣妾……是為了陛下。”
皇帝眉頭一皺,眼中劃過一絲疑云,“怎么說是為了朕?”
沈淑女復對著皇帝重重一叩首,地磚冰涼,額頭觸碰到其上之時瞬間被激的清醒無比。
心中所想便也越發清晰。
“陛下可知道西漢中山太后馮媛?”
“馮媛?”皇帝眉眼一晃,目中便是明顯的嫌棄,“以身為漢元帝擋熊,算得上的是賢妃了。只是這有與你姑母何干?”
“可臣妾想說的,是馮媛太后被傅太后誣陷服毒而死之事。”沈淑女卻是望著皇帝,平靜的眸子深邃細膩,透出看不穿的光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