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便是柏賢妃、張德妃、潘端妃、王順妃等曾遭受貴妃所害之人一齊起身請求皇帝嚴懲萬貴妃,以正后宮綱紀。
當諸般人證物證擺在皇帝面前,又是于眾人注視下,皇帝便是想要偏袒也是不可能了,甚至他都無法說服自己萬貴妃其實是干凈的。
那些人,那些物證,沒有一件是假的。
有些,甚至是他當年便知道的,只是這么多年,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隱藏。
根本不敢讓如此種種見光。
“朕……”他艱難地開口,仿佛唇舌皆被膠黏膩住了一般,“朕身子不適,此事……容后再說。”說罷,他便抬腳欲走。
“陛下身子不適么?”皇后卻是將皇帝一把攔住,“倒也不用勞煩陛下,此事本就是后宮之事,臣妾身為后宮之主,責無旁貸,定會替陛下好生處置。”
皇后端肅的面龐恰如平靜的王母寶相,溫婉中透著不可質疑與反駁的威嚴。
“你……放肆!”皇帝低低地咒罵著,他努力想要喊出聲音,可整個人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浸了麻沸散一般,根本不由大腦控制,更不要說高聲咒罵了。
“這些事情,人證物證俱在,本宮看根本無需再查了。”皇后端著嚴肅面龐對著眾嬪妃如是道:“傳本宮懿旨,貴妃萬氏,謀害皇嗣,殘害嬪妃,沾染朝政,罪無可恕,著降為選侍,幽閉于未央宮,非死不得出。”
皇帝站在一旁由著眾宮人扶住,聽及皇后如此安排,既意外又憤怒,然而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將一雙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將皇后給生吞活剝。
“陛下不用如此看著臣妾。若是您心愛的萬選侍經受不住未央宮幽閉真的去了,臣妾定會為了陛下的顏面追封其為皇貴妃的,她永遠,都是您心尖上的人。”
皇后目中威儀又多了幾分,于殿中嬪妃身上皆掃視了一圈,這才吩咐道:“陛下身子不適,先送回去罷。你們,也都各自回宮罷,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后若萬選侍之事還有牽連,本宮自會派人去看你們的。”
方才眾人皆是見證了皇后這樣一番殺伐決斷的狠辣模樣,此刻誰人不得倒吸一口涼氣,只紛紛應下便是各自忙地告退。
而皇帝,便不過一瞬間,成了四肢都不能伸展的木頭。
竟是中風了。
面龐歪斜,四肢僵硬,口不能言,只余一雙眼睛能瞪的老大,似在訴說著不滿。
可那卻是毫無用處。
重陽節這一番風波,自是如地震一般的存在,然國家事情緊急,自等不得皇帝慢慢恢復,只得趕緊處置了才好。
當夜,太后周氏便下了懿旨,命皇太子林樘監國理政。
而數十位太醫在給皇帝輪流看診之后皆顫抖著進言:“陛下玉體,恐再不能康復如初。”
就這樣,皇帝便是從韶成二十四年重陽節一直躺到了韶成二十五年。
韶成二十五年正月初八,被皇后下令關在未央宮之中飽受宮人內監虐·待的萬選侍薨,皇后命以皇貴妃禮制下葬,謚為“恭肅皇貴妃”。
當聞聽恭肅皇貴妃過世的消息后,久久躺在病床之上的皇帝竟是艱難開口含糊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話。
大約是,“芳瑞去,朕命亦不久矣。”
皇帝的淚水整整流了一夜,當宮人第二日侍奉皇帝擦洗之時,發現皇帝眼珠竟已然成了鮮血一般的紅色,整張面上亦是血淚。
韶成二十五年九月初九,又是一年重陽節,懷念了皇貴妃半年多的,終日以淚洗面的皇帝林深駕崩。
國朝上下皆素,百官嬪妃哀嚎聲足以撼動天地。
沒人知道皇帝有什么遺言,皇帝也沒有什么遺詔,國朝一切,只得按著國家體制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