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慌亂的將眼睛發直、嘴里亂“嗚嚕”的王二郎抬到暖和一些的主屋。剛放穩他,王菽哭暈,王禾難得的手疾眼快,接住阿妹,掐她人中將她掐醒。
屋里大人的急聲、孩子的哭聲亂成一糟。
王大郎拄著拐摸索過來,被賈嫗扶到二郎跟前。
此刻,唯王翁、大郎還算鎮定。
王翁仔細吩咐三郎“去鄉兵營地找人,他們見識多,叫他們過來看看你阿兄是咋個情況若道上遇到巡夜的就不必跑去營地,就算跪也得把人求來。阿賈你拿些錢給三郎,快”
王翁十余年都沒叫過老妻“阿賈”了,賈嫗打開衣箱,直接將錢串懟三郎懷里,哭著催促“快去”
“是”三郎快步沖進夜色里。
大郎趴在二弟臉上方,只能聽明白好似在說“河”
王翁問“二郎新婦,二郎為何如此昏倒前你們在院里說些什么”
小賈氏哭著回“就是囑咐阿菽夜里別睡太沉,幫著照看阿艾,然后然后就”
王大郎斷然而斥“不可能”燭火背光中,他眼雖盲,卻準確的直對小賈氏方向“究竟說了些什么一字一句,全部說明,你若扯謊,我問阿菽。說
”
王菽爬過來,“嗚伯父,我說。大父,我記得,我都說”
在王菽講述院中寥寥數語時,王葛姐弟倆到了村北這口井邊。
奇怪的是,鰥翁家那間空屋咋住上人了顯然剛搬過來,一個婦人正進出屋門倒騰雜物,旁邊枯樹下杵著個少年,應是婦人之子。
杵那干嘛也不幫忙干活。王葛暗生鄙夷,略掃過母子一眼,囑咐虎頭靠后,開始打水。
與此同時,王三郎運氣不錯,遇到了亭子桓真,他剛剛熘出鄉兵營地,跟袁彥叔、鐵風兄弟吃宵食。
王家主屋內。
二郎并不似眾人以為的昏厥,他還有意識,但卻神魂兩分。
一半能模湖的看到周圍;一半游蕩,身臨其境于前世。
他看到前世的阿菽了,那年她應該十二歲吧,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家里已經做了賈地主家的佃戶,住草棚、吃糠糧,阿菽黑黑瘦瘦,只有他這個做阿父的才覺得女兒好看。
王菽是先喜歡了那個會念詩的豎儒后,才羞澀著把心事講給他聽。“阿父,你得保證別跟阿母說。我去年就遇上他了,他怪可憐的,阿父別急嘛,我知道咱們也苦,但是賈郎他過的比咱還苦。他阿父離世不久,雖和賈地主家是族親,卻沒人管他們孤兒寡母。賈郎認識字,還會念詩哩,其實我聽不懂他念的啥,只能聽明白詩里有君子、君子,女兒當時聽了,覺得他就是君子”
村北井邊。
桔槔將盛滿水的木桶提出井,王葛微微推動橫桿,令木桶擱穩在井沿上。
杵在枯樹下的少年驀然出聲念誦“魚麗于罶,鲿鯊。君子有酒,旨且多。魚麗于罶,魴鱧。君子有酒,多且旨。”
什么驢驢驢、菌子的王葛聽不懂,小聲讓阿弟扶穩桶,她將井桶中的水各分一半倒進自家桶里。
此刻王二郎游蕩的意識中,王菽身影浸泡入水中,變得扭曲、遠走,留下的聲音絞在她大團、大團亂飄的頭發里,悲傷多過歡喜“女兒覺得就遠遠看著賈郎,挺好。我不敢跟他說話,原本我自知配不上他,錯過去便錯過去了,但他阿母突然磕倒了,我我就去扶了,然后,然后他們母子抱頭痛哭,向我傾訴愁苦。早知后來他并不心悅我,我何必多事過去幫他們。阿父,救救我吧,我害怕這條河,阿父快拽我上來吧,拽我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