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拍拍安陽長公主的手:“莫著急,莫著急,陸五郎不是還沒輸呢嗎?”
幾個妃子掩嘴而笑。
安陽長公主咬著唇笑了。
左面側樓上的貴婦貴女們也都低聲驚呼,不只一個人罵戶部“粗魯不文”“無禮得很”,當然也有帕子都抓皺了,就是沒出聲的……程平哪知道就幾個助興的哨子,給自己拉了那么高的仇恨值,話說,剛才嚇到人家馬真不是存心的。
右側樓上,年紀大到上不了場的達官顯貴們就“平和”多了,鄧相拈須嘆口氣:“可惜徐尚書這兩日身體欠安,沒來與大家同樂,不然今年或能領到圣人頒的金馬球呢。”
旁邊的陳相笑一下:“賽事才開始,鄧相言之過早了吧。”
程平更不知道,因為自己這點事,惹得大佬們又一番唇槍舌戰。
剛才陸侍郎那一眼,程平倒是知道,這個——各為其主,陸侍郎沒那么小氣吧?誰讓事情就這么寸呢,三省六部九寺五監一共湊了十六個隊,戶部恰恰就抽中了禮部。
皇帝看得高興:“來,我們壓彩頭。我壓——”他看一眼妹妹,“戶部勝。”
太后在旁邊拍皇帝后背一下:“六郎又使促狹。”
皇帝大笑:“好,好,都押,都押。”說著從腰上把一塊牡丹玉佩放在禮部這邊,把綠玉扳指放在代表戶部的托盤里。
安平公主才轉嗔為喜,她拔下頭上的翠雀步搖放在禮部盤中。
太后微微地搖了搖頭,卻沒說什么。這回換成了皇帝拍太后的手背。
有皇帝帶頭“賭博”,其他人哪有不隨著的,宦者一圈走下來,兩個碩大的盤子里就都滿了,珠光璨璨,耀人眼目。
其實初一初二日,皇城里已經人心浮動起來,大家偷空閑聊的都是休假和馬球的事,尤其是后者,簡直人人都在說,讓程平幾乎有種前世世界杯期間的感覺。
程平覺得,唐代真是個熱情奔放的朝代,人們對各種戶外活動,比如馬球、春游、拔河、角抵、踏歌、蹴鞠、圍獵、賽龍舟等等都有著不一般的興趣。
也因此長安第一大公園——曲江,一年四季不得消停,長安人春賞花秋賞月夏消暑,即便是冬天這種在程平看來應該宅在家里“紅泥小火爐”的季節,他們也跑去江邊賞雪賞梅賞千里冰封。
程平一個小腦不發達的死宅,一個對所有體育賽事都不感興趣、不知道足球隊和籃球隊各有多少人的體育盲,一個休多少天就在沙發上葛優躺多少天的懶蟲,真正感受到了與時代的格格不入。
對放假去不去曲江看比賽這事,程平頗有點猶豫。雖然不強制要求去,但不去,會不會被嫌棄不合群?這初來乍到的……不去好像不大好;去吧,人多擁擠,看一幫人追著個球打,實在提不起興趣。
要不,就本部比的那天去?但愿本部不要太爭氣,萬一從預賽闖進決賽,一連比好幾天……
正在心里唱衰,孟員外郎卻來招徠程平加入“啦啦隊”。
孟員外郎雖然身材豐滿,又有喘疾,當不了球員,卻是實實在在的球迷——兼拉拉隊長。他在戶部是老資格了,這拉拉隊長已經不知道當了多少屆,往日都帶著一幫老弱殘兵,總覺得力不從心不夠威風,今年終于有程平這個年輕的生力軍加入,故而興匆匆地來說馬球賽大家要做的準備。
程平只能干笑。
“去曲江邊趙家食肆買一大桶酸梅飲子,出汗多,口干喝這個最好;從東市帶著米家的乳酪江米糕去,又香又甜,他們一口一個,吃了最頂餓;再多帶幾張高腳胡床,這時候讓他們怎么舒服怎么坐……”
既然沒法推辭,那就裝也要裝出積極的樣子來,程平一邊聽他說,一邊拿筆把這些都記了下來,做了個簡單的備忘清單。
孟季春幾乎想拍著她的肩膀說“孺子可教”。
程平想想前世的球迷們,“我們條幅是不是要備一個?”
“何謂條幅?”
程平便給他科普了一下后世的條幅,又道:“我們這個用窄幅布,有上半匹也就夠了。布不用好,卻最好鮮艷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