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又翻出后世紀錄片里的鏡頭,程平恨不得揍自己,我真蠢,真的,竟然忘了,后世好像都是曬鹽的。
可惜現在已經入冬,天氣也不好,鹽畦上并沒有鹽,不然就能看到一片白鹽自然結晶的場面了。
據鹽官介紹,這墾畦營種法是從河東道學的——那里是湖鹽的大本營。
簡單地說,就是如同種莊稼一樣,墾田為畦,將鹵水灌入田畦,再配以淡水,利用日光和風力蒸發成鹽。
程平思索這種方法推廣的可能性。她對這墾畦營種法一知半解,不知道其中關竅。只是從邏輯上說,本朝既然已經有曬鹽法,如何沒推廣開呢?程平可不認為世上就自己最聰明能觸類旁通。
程平去找陸允明。
本地官員剛走,陸允明一杯安生茶還沒來得及吃,便聽仆役說程主事求見。
“讓他進來。”
見了程平有些興匆匆的樣子,陸允明先笑了:“這是有什么好事?”
程平嚴肅一下神色,先行禮,待坐下才道:“門生是想,這曬鹽之法能不能推廣到海鹽產區和井鹽產區。”
陸允明笑道:“主意是好的,只是你不知道,這湖鹽中有特別的東西,本地天氣又合適,才曬得成。”
程平點頭,這就說得通了:“門生是覺得,各地產鹽不同,氣候不同,或許曬鹽具體方法不同,但都有日有風,‘曬’這個方法卻都值得一試。”
程平接著游說,“座主試想,海邊多荒地,海水又無限,若開成大片鹽田……”畫得好一張肉多餡香的大餅。
陸允明被她明顯蠱惑的語氣逗笑了,但這話說的卻也很有道理。
這與竹鹽井不同,產井鹽的地方畢竟少,再發揮也有限,而若曬鹽法真能全面推廣,會有什么樣的影響,陸允明簡直不敢想象。
程平一鼓作氣,干脆提出了在制度上“鼓勵技術革新”。
“名利這東西雖然說來俗氣,卻頂有用。鹽戶們每天吃在鹽田,睡在鹽田,對鹽最熟,若給予適當獎賞,鹽戶們一定會不遺余力,若真有成果,便是利在千秋的大事。”
程平怕陸允明這封建士大夫看不起勞動人民,差點就把“勞動人民創造歷史”的名言吐嚕了出來,好在及時剎住了嘴。
她清清嗓子:“朝廷所費者少,所得卻可能很多,很值得一試。”
程平雖沒明說,陸允明卻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想剖白兩句,到底沒說,只是笑道:“悅安倒是一顆赤子之心。”
程平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急了,不由得赧然。
陸允明用茶盞蓋子刮茶葉末,輕輕地喝一口。
想起他這兩天的威勢,程平心里暗罵自己不長記性。
看她不安的樣子,陸允明到底繃不住,輕聲斥責道:“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這些圣人言,我看你是都忘了!”
程平肅立領訓,心里卻不以為然,孔子和司馬牛討論的是“君子”行為,你看我與君子有一根頭發絲的相似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