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都問了問經歷,挑了背景最簡單、人也看著老實的兩個。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仆,原是長安郊縣商戶的家奴,商戶攤了官司,家道敗了,便把仆人都賣了。程平問他父母兄弟妻子。這男仆道,“奴本是打小買來的,不知道父母兄弟在哪里,原來的主人家還未給娶妻。”
婢女身份更簡單,小家小戶的女孩子,家里過不下去了,便把她賣了。聽口音不像是長安人,一問,果然,河北道的。倒了幾遍手,販到長安來的。
程平拍板兒要了這兩個。
馬大郎笑道:“郎君好眼力,這兩個放在家里最安生。”
程平謝他,付了錢,又去官府備案——其實民間買賣奴婢多有不備案的,程平卻愿意走程序,雖花些稅錢,但安心啊。
又買了一輛半舊的車子,并仆人的行裝,自己路上要用的東西,直忙到初七日,才算忙完。
戶部同事又在這一天給程平提前設宴踐行。
孟員外郎言辭殷殷:“那邊送鄉貢、繳賦稅什么的時候,順便給我們帶封信。”
別的同事則說客氣話:“吾等等著程郎高升再回京城,屆時再為程郎接風。”
……
這樣的踐行酒宴,尚書和侍郎照舊是不到的,程平只最后辦完交接的時候,分別去兩人廨室告別。
因為年前把該說的話都說了,陸允明只點點頭:“什么時候動身?”
程平恭聲道:“初八日一早便行。”
“我沒法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
程平笑一下:“是。”
陸允明點點頭。
程平看他忙,便退了出去。
陸允明看著掩上的門,抿抿嘴,接著批示公文。
竇侍郎卻出乎意料地給了好臉,溫言對程平道:“以后主政一方了,要謹慎勤懇,莫要墮了我們戶部的名頭。”
程平一怔,笑了,“是。”
竇侍郎也笑了,讓程平有見到迎春初綻的感覺。
出了竇侍郎那干凈利索得過分的廨室,程平還有點恍惚,原來竇侍郎也會笑的,還笑得很好看……
出了長安地界,程平就與仆人王大、阿桃分開,由他們趕著車去接阿姨,自己則騎著馬慢慢地走。
在汴州碼頭旁的館驛,程平等了約莫半個月,終于等來了阿姨。
姜氏握住程平的手:“快讓我看看你,阿平。”阿姨是謹守身份的人,平時都叫程平“六郎”,只有情緒激動時才喚她名字。
程平咧著嘴笑,姜氏也笑,眼里卻泛起淚花。
“高了,也壯了。”姜氏仔細打量程平,身量高了不少,眉眼越發長開了,穿著半新的圓領袍子,帶著幞頭,帶著點貴人們的大方從容,倒真像個做官的郎君。
程平趕忙顯擺,“長了有多半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