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程平騎著棗紅馬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她身后的驢車都成了小黑點,周通才嘆口氣回轉。
程平騎的棗紅馬是陸允明送的,身后的驢車上坐著一個婢子,連趕車的,都是這幾天新買的仆從。
那日臨走,陸允明竟然讓人牽出一匹馬來送給程平。
這禮物著實貴重,程平本想推辭,但對上陸允明的目光,就又把推辭的話咽了下去,“門生多謝座主。”
陸允明這才笑了,拍拍身邊棗紅色的馬:“雖算不得很神駿,但勝在溫馴,你騎這種最合適。”
這是吐槽我的騎術差嗎?程平覺得陸尚書真是個典型直男啊,幸虧長得帥,不然真娶不上媳婦,當然,現在也沒娶上——所以,這才是他至今未婚的主要原因嗎?我好像發現了什么……
程平一邊沒良心地腹誹著送禮人,一邊神情真摯地表達感謝之情,精分得都快扭曲成麻花了。
程平有了這匹膘肥體壯的棗紅馬,也沒嫌棄那頭與自己相伴了大半年的瘸腿驢子。
如今終于有了自己的地盤,很應該把阿姨接過來了。程平自己有公事在身,這過州過縣的不方便,那就只能派遣仆人去。
本朝人蓄仆風氣很濃重,莫說為官做宰的,便是普通小康之家,也多有一二仆從婢子。程平這有了官身,還總一個人到處顛兒的,倒是異類了。
程平不蓄買仆人,一方面出于身份的考慮,成天相處著,暴露幾率太大,一方面是因為省錢,自己還租人家廂房呢,有仆人住哪兒啊?再則,程平到底是穿越人士,對仆從態度與本土唐人不同,在她心里,仆從婢女大約相當于長期的家政服務人員?而很多唐人眼里的奴婢賤民與騾馬無異。
為謹慎起見,程平沒去逛奴市,而是拜托孟員外郎介紹了相熟的奴隸商人——孟家淘換奴仆都是找他。這商人姓馬,人稱馬大郎,三十多歲,長得一團和氣。
程平客氣地跟他說了自己的要求,“一個男仆,要身強力壯、老實本分的,最好會趕車;一個婢子,別一團孩氣,手腳利索就行。”
馬大郎沒因為程平生意小,沒買新羅婢昆侖奴之類“貴重貨色”而生忽視之心,不兩日就親自帶了幾個男仆婢女來給程平挑選。
程平都問了問經歷,挑了背景最簡單、人也看著老實的兩個。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仆,原是長安郊縣商戶的家奴,商戶攤了官司,家道敗了,便把仆人都賣了。程平問他父母兄弟妻子。這男仆道,“奴本是打小買來的,不知道父母兄弟在哪里,原來的主人家還未給娶妻。”
婢女身份更簡單,小家小戶的女孩子,家里過不下去了,便把她賣了。聽口音不像是長安人,一問,果然,河北道的。倒了幾遍手,販到長安來的。
程平拍板兒要了這兩個。
馬大郎笑道:“郎君好眼力,這兩個放在家里最安生。”
程平謝他,付了錢,又去官府備案——其實民間買賣奴婢多有不備案的,程平卻愿意走程序,雖花些稅錢,但安心啊。
又買了一輛半舊的車子,并仆人的行裝,自己路上要用的東西,直忙到初七日,才算忙完。
戶部同事又在這一天給程平提前設宴踐行。
孟員外郎言辭殷殷:“那邊送鄉貢、繳賦稅什么的時候,順便給我們帶封信。”
別的同事則說客氣話:“吾等等著程郎高升再回京城,屆時再為程郎接風。”
……
這樣的踐行酒宴,尚書和侍郎照舊是不到的,程平只最后辦完交接的時候,分別去兩人廨室告別。
因為年前把該說的話都說了,陸允明只點點頭:“什么時候動身?”
程平恭聲道:“初八日一早便行。”
“我沒法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