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再真心實意地謝一次,有一位靠譜的前任,是件幸事。
程平戶部度支主事當了這段時間,不知核查了多少賬冊,米南的賬冊又是用程平制的新表寫的,只略看,程平便知道,這米南雖然沒什么盈余,但也沒有虧損——這已經不易,多少后任要給前任補窟窿的。
程平又問刑獄。
安敏學道:“本縣一向安寧,少有作奸犯科的,白縣尉又是精明強干的,刑獄方面悅安可以放心。”
程平點頭:“運河從米南經過,又有別的水域支流在本縣,平是北邊人,對這個不熟,不知每年幾月檢查加修?”
安敏學面色欣慰地說:“都是四五月檢查加修,這幾年風調雨順,米南地勢又比周圍州縣高,只略防著就是了。”
安敏學看程平似乎很靠譜的樣子,終于放下些心來,然而不放心又怎么樣呢?不由得在心里對自己嘆氣,面上卻溫和地說:“有悅安來了,某就放心了,明日便回鄉守孝丁憂。某祝悅安在米南一切順遂。”
程平客氣地謝他,又還以祝愿。
后宅里,安敏學家眷還在,安夫人正陪著姜氏說話。
姜氏頗為尷尬,自己只是程平的父妾,在鄉下不講究,在官家夫人們面前,不免局促。
安夫人倒也不是什么世家女,只是官家娘子做久了,到底有些氣勢,對姜氏確實有點看不上,然而如今自己郎君已經卸任,這縣衙后宅以后便是人家的了……
安縣令卻非要讓程平住正房,“某已卸任,再住在這里已經不該,豈可再占據正宅?”
程平趕忙攔住:“不是這么說的,豈有因為平來了,便讓安公搬屋的道理?”又真心實意地說:“安公這樣,讓平如何安心?”
最后聽趙主簿的安排,姜氏去住了客房,而程平與安知縣同住書房,抵足而眠。
程平內心的小人在哭泣,尼瑪,跟個大叔睡同床……
事實上,根本沒睡多少,有“同住之誼”,安知縣說的就多了,倆人秉燭夜談,到四更天才躺下,倆人還爭了一番誰睡床,誰睡榻,最后到底是程平在榻上湊合睡了一會。
第二日,屬官們設宴給程平接風兼給安敏學送行。因為安敏學尚在孝中,不能用酒肉,這宴也不過走個形式。
午后,程平帶著屬官們在城外給自己的前任送行,看他消失在翠綠的柳色中。
趙主簿笑道:“先時因為安公孝中,不得盡興,晚上我們再設一宴,單為名府接風。”
程平笑道:“我們自家人,就不要客氣了,以后一起吃酒的時候盡有的。”
昨日不曾見,今日才露面的白縣尉似笑非笑地道:“程名府不會是酒量淺吧?”
程平扭頭看著這位面如冠玉、卻神色輕佻的美少年,笑吟吟地說:“白縣尉果真利眼,讓你看出來了。”
白縣尉沒想到程平這么不要臉,不免愣了一下。
一直沒說話的李縣丞抿抿嘴,看看程平,再看看白縣尉,滿眼的無奈,年輕人啊……似乎已經提前看到了未來縣衙里雞飛狗跳的日子。
一向會說話的趙主簿卻只微笑一下。
程平負著手先轉身,“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