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簿跟士族打交道不少,他們家里有多少年穿不著的綾羅綢緞,谷倉里有積壓了幾年的陳糧,地里莊上成群的部曲莊客,錢糧對他們是小事。
什么是大事?名利耳!其中,名又在利前。自魏晉以來,士族中出了多少不入仕的名士。
以微利換名聲,還是這種實實在在活在百姓嘴里、刻在石頭寫在縣志可傳千秋的名聲,趙主簿覺得,這個買賣,他們肯定愿意做。
事實上,沒有趙主簿以為的那么容易。
程平先去本縣最大的士族袁家。
這袁氏自云是從汝南搬來的——對,就是三國袁紹那個“袁”。南北朝時避戰亂來到泗州,其地畝不只在米南,在周邊縣也有,不過家主倒是在本縣。到唐以后,袁氏這一支再沒出過三公九卿,已經遠離朝廷中樞久矣,與崔氏、裴氏、王氏、陸氏這樣的大士族根本沒法比,但也足夠跟程平一個寒族小縣令擺架子的。
袁氏家主袁懷還秉持著些不與寒族交接的“魏晉傳統”,聽說程平來了,只管在那里下棋。
好在程平臉皮厚,身份轉換得也快,進門的時候還是“招商部經理”,這會子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賣保險的。看著案上的飲子,程平沒敢喝——喝多了上廁所怎么辦?只好看著日影枯等。
直等到日上中天,程平肚子已經嘰里咕嚕叫了,袁懷才出來見客。
程平抬頭,這位袁氏家主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長得好清雅模樣——多少代基因改良下來,想丑也難。
程平先行禮,稱呼對方“袁公”。
袁懷斜睨程平,問旁邊的童仆:“這便是那位程縣令?”
程平:“……”
袁懷到底請程平坐下,“程縣令造訪,不知有什么事教懷?”
程平拿出“招商方案”放在案上,嘴里解釋了一下原委。
程平措辭再委婉,也改變不了“財名交易”的實質。袁懷有點心動,又覺得這樣赤·裸·裸的名利交換太也不清雅,最后到底習慣和面子占了上風:“民意教化竟然被程明府來做此商賈事,某不敢參預也。”說著便端起茶來。
程平只好告辭。
出了袁家門,程平皺皺鼻子,摁摁造·反的胃,頗為阿q地在心里說,難怪你們家會被邊緣化,就這智商,能進朝廷中樞才怪!
然而第二天去拜訪盧氏,待遇更差,都沒能進去門,那閽人拿著名刺回來又還給程平:“我家阿郎不在,郎君改日再來吧。”
這個世道士庶分別還那么大嗎?還是本地格外保守?程平對過去陸允明的青眼突然有點受寵若驚起來,不過,可能他是士族里的怪胎?
程平臉皮增生速度很快,前面剛讓人揭了兩層,很快又挺著新生的面皮去了云家。
程平默默地給自己打氣:“你可是非金融、經濟類專業,卻能爬到投資經理職位的女奸商。”而全然忘了,她們公司經理覆蓋率5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