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穿上芒鞋,披著蓑衣,戴上斗笠,帶著家仆王大,往河堤去了。
河上已經一片熱火朝天的局面,幾個河官、錄事都被程平分派了任務,各盯著一攤子事。
蒙蒙細雨中,民夫們喊著號子把大石吊上堤壩。
不實際修堤不知道,原來自己在制科考試時算的東西有多書生氣。在當代環境下想科學一把、應用個公式,簡直太難。但作為一個受了十幾年現代教育的穿越者,對數學、物理知識的應用是一種下意識行為。
比如有一處堰體,程平與懂些工程的河官商議著讓它向上游稍微傾斜大約5度角,以增加堰體的穩定性,堰體又稍向上游鼓出,以減少運河上游溢水時對河堤的沖刷,堰體逐漸變厚,以增大堰體剛度。1
工程進度還不錯,程平巡查了一圈,來到“指揮中心”——一個勉強不漏雨的棚子里坐下,把姜氏給熬的紅棗姜湯倒出半盞來吃。她也只敢少少地吃幾口,在外面上廁所實在不方便。
沒想到剛沾唇,就有人跑來:“明府!傷著人了!”
程平“呼”地站起來,放下杯盞,快步走了出去。
是一塊石頭掉下來砸到了人,而且一傷就是兩個。其中一個被壓了腿,程平懷疑已經骨折了,另一個閃得快,只把肩膀胳膊擦破了皮肉。
程平讓大家別動這個可能骨折的,又喊:“郎中怎么還沒來?”
作為后勤的一部分,程平專門雇了隨著工程隊的“隊醫”。
“今日陶郎中家小郎君娶新婦,沒來。”有人喊。
程平抿抿嘴,打發王大,“趕緊去附近村鎮找個能治外傷的來。”
程平握住腿折那人的手,“你忍一忍,一會郎中就來了。讓他看過,再喝了藥,疼得就輕了。”
那漢子滿臉冷汗,“我的腿是不是斷了,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走了?”
“不至于,郎中有辦法!”
安慰這漢子兩句,程平又去看另外一位。
這位的胳膊還在流血,程平讓人拿清水來幫他清洗,又掀起袍子,拿刀割了自己一段白色半臂的下擺下來,先簡單包扎處理一下,止住血再說吧。
那邊巡場的白直聽說這邊出了事也走過來,看程平拙手笨腳的,抿抿嘴:“我來!”
程平如釋重負地讓開,這血絲呼啦的,我是真不大會處理。
白直武將家出身,自己從小也摔打著長大,被人打出血、把人打出血來不是一回兩回,處理這個雖不算熟練工,但比程平強多了。
看他把那漢子的胳膊包扎好,程平稱贊道:“齊同好利落手法。”
白直挑眉,眼底閃過一抹得意,又去看那個骨折的。
聽說是程平不讓移動的,白直瞄她一眼,笑道:“明府倒懂這個,莫非也——”說了半截又改了話頭兒,“多少人都是因為胡亂搬動或者揉按,后來接不好的。”
好在此地離著村鎮不遠,王大帶著跌打郎中回來得很快。那郎中給上了板子,摸了脈,開了藥,眾人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抬到門板上送回家去。
程平讓郎中再幫剛才只是簡單包扎了一下的那個上藥開藥。那郎中聽說已經拿清水洗過了,便道不用拆了,只再喝幾劑藥就是。
依照程平早先擬好的“工傷條例”,錄事給了兩個受傷民夫養傷錢和郎中醫藥錢。
往年出徭役若是出了這樣的事,只能自認倒霉,沒想到今年縣衙給請郎中,還給養病錢,縣令和縣尉又不嫌民夫們粗陋,親自裹傷。
傷了肩膀那個看看自己胳膊上纏著的白色桂布,跪下給程平和白直磕頭。
程平趕忙扶起,溫言安慰,讓他回家養傷。
白直在她身后“嗤”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