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這些“親戚朋友”,領了敕牒、告身、新官服,走完吏部程序,程平終于去探望最想見、但又別著勁兒強忍著不去見的那位。
看程平顯擺地穿著嶄新的四品官服,深緋色的袍子襯得她的臉色越發白皙,陸允明突然想起當初親手養大的小馬駒第一次配鞍韉時的情景來。
知道她前途多艱,陸允明便想讓她多高興高興,于是夸贊道:“好看!”
程平笑得瞇起月牙眼。
陸允明自己卻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親自去拿輿圖,“你看,這便是云州。”
聽了皇帝的交代,程平自己也搜集云州資料,打聽云州消息,于云州事多少知道一些,“聽聞回鶻這幾年兵強馬壯,時常犯邊?”
陸允明點頭,“邊貿強行買賣,劫掠糧食財富,乃至強占一些縣鎮,并不生大事,卻也著實讓人頭疼。今年秋,搶糧食甚至搶到了云州城郊。”這也是原云州刺史為什么辭職的原因,受不了這樣長期的騷擾驚嚇。
“云州不是有兵嗎?”程平問。像這種邊關重鎮,不比內地,刺史手里應該是有兵的。
“有,但不足以對抗回鶻可汗。更多的兵在都督府和都護府手里。”陸允明跟程平交底。
……
兩人直聊到吃午飯,才算打住。
陸允明問:“幾時去上任?”
程平笑道:“真舍不得離開長安,再過個七八日吧,等門生把長安美食再多吃點兒。”
陸允明笑笑,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皇帝憐憫陸允明受傷初愈,允他幾日假。陸允明想著,這種秋日,攜一二好友去終南山登高望遠,是頂合適的——只是這“好友”到底是女人……
若不知她身份,陸允明肯定是沒什么猶豫的,但現在,再出口邀約,未免太——孟浪。
看陸允明滿臉嚴肅,程平以為他還在想云州的事,便笑道:“云州城高池深,離著都護府又不遠,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她即將遠行,不知何年何月再見,陸允明舔舔嘴唇,“我這幾日去終南山登高,你要不要去?”
程平一怔,笑道:“好啊。”
陸允明知道程平一定會答應,她那般隨和的性子,又善解人意,自己說的,她鮮少有不答應的時候。看著程平小小的臉、細巧眉眼、笑的時候略皺的鼻子,陸允明腦子里冒出另一個詞——乖。這個字如入口即化的云酪糕,讓陸允明心軟得一塌糊涂。
“我的阿平就要遠行去云州了。”“我的”和“阿平”兩個詞,即便是跟自己,陸允明也是第一次說出口,但一旦說出來,腦子里念的便都是這幾個字。陸允明緊緊地抿著嘴,謹防這隱秘的纏綿在唇齒間的話不小心逸了出去。
程平不知道陸允明怎么又嚴肅起來,估計又想起朝中事,朝憂其君、晚憂其民,中間還有人事黨爭,宰相是真不好當啊。
陸允明為壓制心里的兒女私情,與程平說起正事:“我本諫過圣人,讓你留在戶部或工部,但去云州實在沒有合適的人了。”
程平與陸允明相處久了,知道他怎么想的,有點感激,到底還是在心里罵一句“大豬蹄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