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目光微轉,王棣可說本縣士族只有常、李……不過想來也是,胡漢混雜的邊塞之城,混了門籍,豪強假裝士族,很正常。還有這“吳”,莫非就是吳長史之吳?
對此,程平是喜聞樂見的。她才不管吳長史是真士族還是假士族,吳氏是什么時候進入士族譜系的,能有個人在中間傳話溝通,總比自己在米南的時候拜訪人家吃閉門羹強,尤其云州這情況,與米南治水比,只有更緊迫的。
聽三位縣令“藝術性”地介紹完本地情況,程平點點頭,“今年秋,回鶻可曾來犯邊?”
剛才一團花團錦簇被程平一句話都捅了個透心涼。朔陽縣最靠北,縣令郭新人也更實誠,聽程平問,干脆便不要面子了:“便是前兩天,一股回鶻人剛來過朔陽,人不多,只五六十騎,搶了兩個鎮子,等下官帶著部眾趕到,那回鶻人早走了。更早之前,收秋糧時,還遭了兩次胡匪劫掠,被搶了不少糧食去。”
小股作戰,又是機動性強的騎兵,搶了就走……程平手敲著桌案,又問另兩位縣令。
云中縣因為在云州中心,州府治所所在,今年秋沒有遭到襲擊,安丘縣也是在收秋糧的時候被劫掠了兩次。
要說這“游擊戰”,是程平前世時主政黨最擅長的,而且此時的“游擊戰”與后世的不同,后世的游擊戰是讓侵略者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而此時的回鶻人自身就是侵略者。
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程平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對抗小股回鶻劫匪的辦法。
唐代發展到此時,府兵制被破壞得厲害,各級各地的兵都是募兵。但府兵的底子畢竟還在,武周時為防御突厥、契丹,也曾在一些地方設立過團練使,故而州府諸官和縣令們對程平提出的“團練制”倒也接受良好。
所謂團練者,就是民兵自衛隊。我們沒有錢募兵,但是我們有民啊,把大家組織起來,戰時為兵,休戰為農,亦農亦兵,這總可以吧?
朔陽縣郭新略皺眉,“使君此策甚好。只是這樣,百姓徭役是不是太重了些?”
程平趕忙夸贊他:“郭縣令所慮極是。”大家群策群力,暢所欲言才是正道,而且他說的是正理。
“我們這團練分片區進行,每縣為一團,每鎮為一隊,百姓不離家鄉,不用遠程跋涉,可省了路途上的時間,農忙時各鎮組織互幫互助,農閑時則演練兵陣。”程平又笑著對幾位縣令道,“本州作為北部門戶,擔負著守土之則,本與內地不同。本官當上表朝廷,乞求能在賦稅上寬免一些。”
縣令們都臉上露出笑容,這位程刺史年歲雖小,但卻是敢擔當的,敢擔當好啊……
已到初冬,秋冬是游牧民族犯邊的“旺季”,保不齊回鶻人什么時候又來了,這個時候又是農閑,這事要馬上操辦起來。
程平命人取來輿圖,與州府屬官和縣令們一起研究“邊防”。靠邊的鎮子是重災區,要重點關照,一般的、離著州府近的、大的富裕鎮子、小的偏僻鎮子等等都不同,好在幾個縣令都還靠譜,對自己手下村鎮還算了解,程平與他們商議著確定了每鎮團練人數——團練鄉勇與正規軍不同,建制也只是借個名字,人數沒法一樣。
程平又說起這次“團練征兵”的注意事項。
程平看看幾位縣令,語氣很是鄭重,“各位都是讀書人,杜工部的三吏三別大家都是讀過的。國家征兵,守土安民,本是對百姓有益的事,但下面有的人辦起來卻弄成生離死別。我們這團練與朝廷征兵又不同,萬不能把安民之舉變成了擾民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