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的事饒是程平再著急也沒辦法,因為新年元正馬上就要到了,你不能不讓兵士們過年。
訓練的最后一天,各縣及州府練兵場把給兵士們的年貨發了——只發絹帛不發糧,糧都被財迷鬼程平放進了庫里。養兵太貴了,饒是只提供一頓午食,士族們提供的糧食也肉眼可見地減少著。但愿朝廷能允許報告上的賦稅減免截留。
團練兵士們放假了,程平要接著忙——去給南面的雁門防御使和北面的安北都護府拜年。剛赴任的時候一直各種忙,只讓人送去了書信,過年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
好在程平私人小金庫如今頗為豐足——過年了,收了世家大族和豪強們不少年禮,雖然又轉手送出去一些,但畢竟入得多,出得少,撿些值錢貨給“保鏢”們送禮,程平不心疼。
雁門防御使和安北都護府都有正規軍,若是回鶻人大舉來犯,光靠著自己那點民兵團練是不行的,而雁門軍和安北軍來不來救、什么樣的時機來救、怎么救都大有拿捏處,所以跟這些軍界大佬打好關系至關重要。
或許是沾了陸允明那封信的光,雁門防御使沈崢對程平很是客氣,程平看他也很順眼,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濃眉大眼國字臉,一副忠勇報國的面相。
沈家世代將門,先祖在隋時便是領兵大將,后來被唐收服,照舊是大將,中間皇室各種波譎云詭的政變,被牽連的領兵將官不知有多少,沈家屹立不倒。陸允明對沈家評價是“忠臣也!”
陸相這個人啊,動不動就微言大義。程平用翻譯器翻譯一下,存心居中、正直不偏曰忠,竭盡心力以任其事亦曰忠1,所以沈家大約就是不摻乎奪嫡黨爭、只聽命現任皇帝、領兵打仗有勇有謀有實力的那一類。想想也是,這一類確實更容易活得久。
程平不知道陸相與沈防御使的交情是不是塑料的,但塑料的也比沒有強。
“陸相得了一把南詔寶刀,托下官給都督帶來。”程平讓人拿過來禮盒,親自捧著遞給沈崢。
沈崢一大愛好就是收集寶刀,聽了程平的話,大感興趣,打開盒子,里面烏突突一把無鞘之刀。
沈崢拿出刀來,看看一點沒有光的刀刃,拽一根袖子上的風毛,在那刀刃上一吹,竟然斷了——世界上竟然真有吹毛斷發的寶刀!程平睜大眼睛。
沈崢掂一掂這把刀,翻來覆去看一回,笑道:“真要多謝誠之,也謝程刺史大老遠的帶過來。”
程平忙笑道:“下官不過是帶過來,怎敢居功?”
沈崢一笑,若不是你,陸五怎會送我這樣的寶刀?他那信里就一件事——多照看著點兒云州。
云州就在近旁,于新任云州刺史其人及云州興團練的事,沈崢都約略知道一些。看其一系列動作,沈崢有點明白陸允明為什么千里請托讓自己關照了——這位程刺史聰敏精明,忠于王事,但膽兒太大!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沈崢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以陸五的性子,若看門生像是成器的,不正該摔打摔打嗎?怎么倒蝎蝎螫螫的,就跟漢子托人照顧家小一樣,不過聽說他們一同共患難過……
“聽聞誠之在汴州遇險了?”沈崢關切地問。
程平點頭:“傷了腰。”
沈崢皺眉,朝著程平這邊略傾身子:“沒事吧?”
“看起來是沒事……”兩人對一個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起猥瑣了一把,沈崢覺得這小刺史看著脆嫩嫩的,倒也有意思,說話就越發親切了。
程平二十年活得艱辛,很懂察言觀色,又臉皮厚,很會打蛇隨棍上,見沈崢如此,干脆把陣型的事也拿出來請教。
聽了程平的敘述,沈崢若有所思地看著程平:“程刺史此法甚妙!某曾于一本散逸兵法中見過類似小陣,在此說將出來,與程郎切磋。”語氣中帶上了不自知的鄭重。
程平大喜過望,趕忙施禮:“請都督賜教!”
沈崢帶兵二十余載,又是將門出身,閱歷經驗自然不一般,關鍵是他愛武事——平時最愛的除了收集寶刀,就是鉆研陣法,聽了程平的話,當即便琢磨起來,又畫圖,后來干脆拉一幫兵到校場演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