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云心中一緊,然后他深吸一口氣,正色道:“子曰,父母在,不遠游。云只愿常侍奉在父親左右,并無遠游之意,亦從未忘本……”
“家人之間的閑聊,不用行這種虛禮。”孔適打斷道,男人低下頭,注視著還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兒子,神情是難得的柔和:“當然,你能這么想,爸爸很高興。”
難得被父親夸獎,少年埋在黑發間的耳尖不覺微微一紅。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和你談談這件事了。”說到這里,孔適頓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措辭:“關于,你作為交換生,去霍格沃茲學習的事情。”
正準備聽自家父親回絕然后繼續回書房背書的孔云:“……”
“從教學的水準來說,封神學堂的確不比霍格沃茲差。”似乎從孔云的沉默里看出了抗拒的意味,想到兒子今年也不過十二歲,卻要獨自忍受在異國學習的滋味,一向嚴峻的孔家家主也不免心中一軟:“可能只是一兩年而已,到時候你還可以回來讀書,當然,我和你媽媽,還有你二哥,都會定期去看你的。”
孔云:???
不是,說好了父母在,不遠游呢?
出于禮貌,孔云只是極快的掃了一眼隔間,便收回了目光。他的目光略過坐在零食邊上,專心致志啃食的兩個男生,最后落到了獨自坐在一角的男生身上。
“對不起——我想知道,你們是否看見了一只蟾蜍?”
這是個相貌頗為英俊的少年——至少在孔云的審美中是如此。但比他的外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矛盾的氣質,明明看上去更像是嬌生慣養,不知人間艱辛的富家少爺,可他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類似成年人的疲憊與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他推門進來的同一瞬間,孔云精準的從這位陌生的少年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驚愕。
孔云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認出自己,畢竟,從當時少年戒備的眼神來說,對方顯然并非對被探查這件事毫無知覺。他能感受到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的目光,坐在邊上吃著零食的兩個男孩也停止了手上了動作,目光好奇的向他望了過來,其中一個見他的同伴遲遲不開口,索性插嘴道:
“你不會是指——那種身上都是疙瘩的家伙吧?”他說著,面上顯露出厭惡與不屑的神情來:“我們這里怎么可能會有那種臟兮兮的玩意?”
話音剛落,仿佛就是為了反駁他一般,一只介于黑灰之間的蟾蜍不知從哪里躥了出來,一下子跳到了孔云的身后。
男孩的臉立刻變紅了,看上去有些羞惱成怒的架勢,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得不說,雖然他看起來偏矮,但那個大塊頭的身材還是能給人不少壓力的——在他決定做什么來挽回自己“丟失的顏面”之前,角落里的少年開口了:
“克拉布,閉嘴。”
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說是命令,其實更像是一句不帶絲毫情緒的陳述,然而大塊頭的男孩卻仿佛觸電般立刻坐了回去,表情訕訕的,不再說話了。
“你還想在這里待多久?”
后一句話顯然是對孔云說的。
對于常人來說,就這么被下驅逐令其實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但孔云顯然是個例外。他伸手將躲在他腿后的蟾蜍捧在掌心,唇角彎起一抹微笑:“無論如何,感謝你的幫助,尊貴的先生。”
對方沒有說話。
孔云也不指望對方做出什么反應——因為沒人會在乎這個。他放輕力道的拉開了隔間的大門,捧著失而復得的蟾蜍走了出來,身后隔間的大門再次無聲的合上,將里外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分隔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