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一會,他才沉重的磕了個頭,然后站了起來。
“周生,大人,我的名字叫周生。”他擦了把臉,對高見說道。
“好,周生,辛苦你了。”高見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此說道。
聽見高見的聲音,周生再度恍惚了一下。
他沒有自謙,也沒有推脫,只是有些恍惚。
真的是……辛苦了啊。
他和師兄兩個人。
他們師兄弟,是這湖岸邊上這么多村落里最聰明的兩個人,唯二兩個自學到一境的,唯二兩個和周圍格格不入的,也是唯二兩個經常不開心的。
他和師兄時常會想,他們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明明沒有見到過神朝。
明明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的幻想。
明明不需要讓這些普通的村民在死前都要承受心中的痛苦……
他們師兄弟,擅自把那幾本書當成太陽,如此才能幻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照亮他們的全世界。
可這樣,是對的嗎?
他們大聲叫嚷的東西,使不幸的村民們遭受到了無法言說的苦楚,對得起他們么嗎?
而且,知道了又怎么樣?
能改變嗎?
龍宮的勢力如此恐怖,怎么才能解脫呢?
自以為是的清醒,故作清高的書院,真能解決事情嗎?還是說……只是一如既往的‘書香氣的血食’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過去的日子越堆越多。
每天都會毫無驚喜的開始,毫無驚喜的結束。
每天都是嶄新的一天。
可是,每一天真的是嶄新的嗎?
毫無改變,每一天都好像如昨天,每個昨天都像是前天。
每個新的一天,都一如過去的每一天。
所以周先生死了。
他不是死于龍宮之手,而是死于自己。
是自己的良心殺死了他自己。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普通人大概會自然而然的認為,一個一心尋死的人會選擇最容易、最方便、最少痛苦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選擇了以一種幾乎痛苦的難以名狀的方式:“成為血食”來成為自己最后的終結。
他在用自殺的方式完成著最后的‘自我安慰’。
這樣的自我安慰,還要持續多久?
周生不太清楚,也不明白,如果說村民們還因為他而懷抱著希望的話,那周生自己反而渾渾噩噩了起來。
周先生離開之后,周生自己變成了新的周先生,對孩子們教導著他自己也不信的神朝四經,每日訴說著他曾經相信,如今卻懷疑著的那些書本上的文字。
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的是什么。
這可能只是一種‘慣性’,一種習慣,一種對先前生活繼續延續的,習以為常的事情,哪怕他在懷疑,但他依然在做這些。
事到如今,周生站了起來,他看著高見,但眼睛并沒有高見的影子。
透過高見,他似乎在眺望遠方。
遠處,那些昏暗的地方,便是蒼穹的深處,在黑夜之中,蒼穹似乎昏暗無比,所有的光亮都只不過是漂浮在表面之上的虛幻。
但是,如果多看一會,人就會立即會發覺,這些黑黢黢的地方不過是些浮云,那不是蒼穹的深處,那只是天空上飄著的一些浮云,一些山影罷了。
而蒼穹的深處,卻始于這些浮云山巒的邊緣和拐角,在那比云層更高遠的上空。
云層和山巒遮擋了光明,讓人只看見了黑暗之處,但唯有那一片潔瑩澄澈才是真正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