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后,覃隆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他依舊抱著那柄烏沉短劍,臉上是萬年不變冷硬,但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卻翻涌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他看著高見——這個剛剛用金家的血立威、又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將剩余世家逼上“散財養民”絕路的年輕人。
“你想讓他們恢復人口,”覃隆的聲音低沉,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高見的臉,試圖從那平靜無波的表情下,窺探出更深層的意圖。恢復人口,對涼州那些掙扎求生的凡人來說,無疑是久旱甘霖。
有糧,有田,能活下去,繁衍后代……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覃隆經歷過凍土荒原的掙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對凡人的意義。
但,這種“好過”,是目的本身嗎?還是……僅僅是另一種收割的前奏?
覃隆的內心充滿了警惕。高見的手段他見識了——冷酷、高效、視人命如草芥,殺性大的離譜。
世家在他眼中是待宰的豬羊,是榨取價值的工具。
那么,被世家散財供養起來的、數量龐大的凡人……會不會成為高見眼中下一輪更龐大的“莊稼”?當人口繁盛,資源必然再度緊張,那時,高見會不會再次舉起鐮刀?
畢竟,神朝就是這么做的。
高見似乎讀懂了覃隆眼中那份深沉的疑慮和戒備,他只是笑笑,然后,他很輕松的拍了拍對方,說道:“這十年——”
高見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未來,“涼州凡人的日子,會很好過。前所未有的好過。糧倉會滿,荒地會綠,嬰啼會取代哀嚎,炊煙會驅散死氣。他們會休養生息,繁衍子嗣。”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墻壁,看到了涼州廣袤土地上即將萌發的生機。
“大量的人口基數,”高見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就如同廣種薄收的良田。無數新生代降生,其中,必然會涌現出許多……具備修行資質的好苗子。”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覃隆身上。
“到時候,我希望你和楊凌,能負責這件事。”高見的聲音里帶著之前沒有的溫柔,“篩選,引導,集中……將那些資質尚可的種子,從凡俗的土壤里,挑出來。”
“你看,我之前說過,我想要……換一批修行者,總得有點新生種子吧?”
這個答案,讓覃隆微微皺眉。
“你想要成立一座大仙門?”覃隆問道。
沒錯,高見這個做法,實際上就是在做類似于成立仙門的事情。
這個推論很自然。篩選資質者,集中培養,這不正是仙門收徒、開宗立派的模式嗎?
高見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血洗金家,壓榨世家養民,最終目的,難道就是為了在涼州建立起一座屬于他自己的,新的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