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說了一句話,元律老祖卻開口巴拉巴拉就是一大堆東西丟了過來,還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問高見怎么看?
高見于是拱手說道:“百體皆血肉之軀,五官有貴賤之別,古圣之英姿,不凡之貴品,肩曰玉樓,眼名銀海;淚曰玉箸,頂曰珠庭。”
“侏儒謂人身矮,魁梧稱人貌奇。”
“龍章鳳姿,廊廟之彥;獐頭鼠目,草野之夫。”
“有人英氣勃勃,有人貴勢炎炎,這些都是在外貌之上顯現的東西,美姿可愛者,擲果盈車,丑態堪憎者,投石滿載。長得好看的人,他就是有優勢,這確實沒什么好說的,天然如此而已。”高見如此說道。
元律老祖聽著高見引經據典、條理清晰地闡述容貌與氣運、貴賤、性情乃至天賦的聯系,眼中幽藍微微跳動,帶著一絲玩味和更深層次的審視。待高見言畢,他輕輕撫掌,聲音在空曠的洞府中回蕩:
“好,好一個‘美姿可愛者,擲果盈車;丑態堪憎者,投石滿載’!高先生果然博聞強識,深諳世情,然則,你之所言,皆在‘相’與‘運’之間打轉,仍是皮相之論,未及根本。”
他緩緩走了過來,那纖細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身形在周圍幽光的映襯下,原本平凡,卻顯得有些懾人。
“你方才穿行黃泉,當見那三生風景——浮生萬象,記憶如沫,隨波生滅。”元律的聲音變得縹緲而深邃,“一瞬悲歡,終歸寂滅;三生執念,盡化漣漪。黃泉浩浩,非止載魂渡死,實乃萬象熔爐,眾生歸墟,前塵洗煉之所。生者攜其形魄、識神、業力而來,入此水,則形魄消融歸元,識神剝離如絮,唯余一點真靈業力,隨波流轉,以待新生,此乃輪回。”
元律寥寥數語,勾勒黃泉“三生”之性,直指輪回核心——形態的消解與真靈的流轉。
不過,這些都屬于常識,并不算什么,應該只是給高見的提示。
高見沉吟片刻,結合元律之前關于“美丑天定,氣運自生”以及夏憂蠹功法的觀察,一個大膽的猜想浮上心頭:
“老祖所言,發人深省。黃泉為輪回之樞,洗煉前塵,重定形態……如此看來,幽明地驅鬼役魂,操弄怨念,不過下層之術,以怨念為柴薪,煉些粗淺資糧。”
此前他遇到的那些城池,其中修行的人就是這個水平,想來只不過是幽明地的雜役而已。
“而精研人身四海,氣海、血海、髓海、水谷之海,追求肉身極致,乃中層之法,強健形態之舟楫。”
這是血海君,黃呈石的法門,已經是幽明地的中層。
他目光灼灼,直視元律雙瞳:
“而幽明地真正的精髓,當在上層之道!借黃泉輪回之偉力,觀命運長河之流變,甚至……操縱那一點真靈在輪回中的‘落點’與‘形態’!夏憂蠹師妹的‘觀命鋪路’,不過是此道冰山一角!貴派所求,是掌控那決定‘美丑’、‘貴賤’、‘稟賦’的輪回之‘形’的根源力量!是也不是?”
這個猜想,將元律關于“美丑定運”的言論、夏憂蠹的功法、以及黃泉輪回的本質串聯了起來,指向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可能性——幽明地追求的,是干預乃至操控輪回中“形態”,包括容貌、天賦、甚至出身的分配!
然而,面對高見這石破天驚的推論,元律卻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非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嘆息,又似有激賞,“高先生,你之才思,確實令我驚嘆。能從蛛絲馬跡中拼湊至此,已非常人所能及。你所言之下層、中層、上層之分,格局眼光皆屬上乘。操縱命運,干預輪回形態……這的確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至高境界。”
他話鋒一轉,幽藍火焰鎖定高見,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與一絲……期待:
“但這仍非我幽明地之根本,你所猜,離真相……只差一層窗戶紙。”
元律向前一步,無形的威壓讓周遭凝固的冥海都仿佛泛起微瀾:
“你不是能從夏憂蠹只言片語中,窺得她功法一絲真意嗎?你不是能在黃泉邊一日觀神韻,刻下那入門觀想圖嗎?你的推演之能,我已親眼所見!何不再試試?用你那近乎怪物的悟性與推演,刺破這最后一層迷霧!讓我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幫到我?”
他最后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擊在高見心頭。“幫到我”三字,分量何其之重!這已不再是簡單的考校,而是關乎元律證道地仙的核心需求,更是高見自身能否在這場博弈中攫取最大利益的關鍵!
高見眉頭瞬間緊鎖。
所有的線索、感悟、對話碎片在他腦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碰撞、重組。
美丑定運?元律強調,這是“天”的規則,幽明地深諳此道。
黃泉三生?幽明地似乎也可以洗煉形態,歸元真靈,輪回重構。
夏憂蠹的功法?觀命數,鋪前路,本質是引導和加速某種“趨勢”或“可能”的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