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之畔,那翻涌的濁浪與輪回死寂之氣再次撲面而來。
夏憂蠹站在岸邊,神情還有些恍惚,似乎沒從剛才那場決定她“歸屬”的對話中完全回過神來。老祖輕描淡寫地把她“安排”了,高見也“欣然接受”了,而她……就像一個被隨意處置的物品。
羞憤、委屈、茫然、還有一絲被輕視的刺痛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心緒難平。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對旁邊的高見說些什么,也許是質問,也許是發泄。
但高見卻仿佛沒看到她復雜的神色,只是很自然地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動作談不上親密,甚至帶著點隨意的安撫意味,卻讓夏憂蠹身體微微一僵。
“夏姑娘,”高見的聲音平靜無波,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語,“先上路吧。藏書閣的路,想必你熟。我們……路上再說。”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已經接管了主導權。
夏憂蠹咬了咬下唇,將滿腹的話語咽了回去,悶頭在前面引路。兩人沉默地穿行在幽明地陰森卻宏大的建筑群中,氣氛壓抑。
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遠離了黃泉核心區域,周遭變得相對僻靜。高見才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夏憂蠹耳中:
“現在,理論上來說,”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殘酷的平靜,“我對你做什么,都不會有人管了。老祖已經把你交給我了。”
夏憂蠹的腳步一頓,身體瞬間繃緊!她猛地回頭,看向高見,眼神中充滿了戒備、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高見迎著她的目光,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她的靈魂:“很難受嗎?這種身不由己、任人擺布的感覺?”
夏憂蠹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嘴唇抿得發白,卻倔強地不發一言。
高見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放心,我什么都不會對你做的。”
這句話像是一道赦令,讓夏憂蠹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眼中閃過一絲愕然和……不敢置信的困惑。他……他什么意思?放過自己?為什么?
她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強烈的敵意和恐懼,確實被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沖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解。
高見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憐憫的弧度,但那憐憫深處,是冰冷的洞悉:
“怎么?很慶幸嗎?慶幸我放了你一馬?沒有利用老祖賦予的‘權力’對你為所欲為?”
夏憂蠹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猛地扭過頭去,加快腳步,似乎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對視和剖析,從頭到尾,她依舊倔強地不發一語,只用行動表達抗拒。
高見也不在意,只是緩步跟在她身后,聲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緩緩淌過夏憂蠹的心頭:
“被人當作一件可以隨意贈送、毫無自主權的‘貨物’,滋味很不好受吧?”
“而被人‘大發慈悲’地放過一馬,又讓你暗自慶幸,甚至……對我產生了一絲不該有的‘感激’?”
“現在,有沒有發現……”
高見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而清晰,如同重錘敲擊:
“你和幽明地那些被圈養起來、等待著被收割的‘生魂’,其實……沒什么兩樣。”
她所有的動作瞬間僵住!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
屈辱、憤怒、恐懼、迷茫……所有翻騰的情緒在這一刻被這句冰冷而殘酷的真相徹底擊碎!只剩下一種徹骨的寒意和……無法辯駁的認同感!
是啊……
老祖視十億生靈如草芥,只為換取一個可能性。
老祖視她夏憂蠹如一件有價值的“吉祥物”,隨手就送給了高見,也只是為了一個可能性。
她的命運,她的感受,她的意愿,在老祖眼中,與那些被圈養、等待被收割化作怨念資糧的生魂,又有何本質區別?!
她自以為的核心真傳身份,自以為的“富貴骨相”,自以為的獨特價值……在更高層次的力量和意志面前,不過是一件更精美、更有用的“貨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