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游神懸浮于空,默然注視著下方持刀而立的高見。高見那直接而強硬的回應,似乎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這個曾在他們手下艱難逃生的年輕人,此刻展現出的底氣與鋒芒,與昔日判若兩人。
沉默持續了數息,日游神那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再度響起:“利之一字,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他的話語在空曠的峽谷底部回蕩,“萬物趨利,以此為導向,又何錯之有?”
高聞聽,只是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喜怒:“我不關心你們錯在哪里,我只是看你們不順眼罷了,所以,是沒得談了?”
夜游神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談與不談,本質無差。益而滿之,溢出也。”
他看著高見:“你的資糧太過充盈,你的道路至今看似平坦,故而尚有充沛余裕,去計較利益之外的事物。若你終日掙扎于生存邊緣,若活著本身便是奢求,你自會明了我等所為。”
高見沒有回答,只是握刀。
言罷,日夜游神竟異口同聲,聲音重迭帶著奇特的韻律:“多無益。你既執意要見我等所聯系之人,那便如你所愿。請吧。”
“這么好話?”高見眉頭微蹙。
“你身負鬼王氣息,引你至此,或也是天意使然。”日游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們會助你通過此處裂隙,聯系陽世神朝背后之人。你們……自行溝通便是。”
“恐怕沒這么簡單吧?”高見直接點破,目光試圖從他們模糊的面容上看出些許端倪。
然而,日夜游神不再接話,只是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如同兩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周身的光芒在深邃的黑暗中穩定地散發著。
高見與他們對峙片刻,心念電轉。對方顯然不愿再透露更多,僵持下去也無意義。既然他們主動打開通道,無論是陷阱還是契機,總要走上一遭才能知曉。
他深吸一口氣,將種種算計壓入心底,擺了擺手。
“行吧,帶路。”
得到應允,日夜游神不再多言,身形飄動,保持著與高見之間那一里左右的安全距離,開始向著峽谷更深處飛去。高見則在地面上發力奔跑,身影如電,緊緊跟上。
起初,奔跑在這片“谷底平原”上,除了荒涼并無太多特殊感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高見敏銳地察覺到,盡管視野開闊如同平原,但腳下的地勢確實在持續向下傾斜。
他并非在水平的土地上奔跑,而是在沿著一個巨大無比的斜坡,不斷深入地心……或者,地獄之底。
這是一段漫長的跋涉。足足兩天時間,高見跟隨著前方那兩點如同引路燈塔般的光影,不知疲倦地奔行。兩側原本遙不可及的懸崖障,在視覺上變得愈發高聳、逼近,仿佛要合攏一般。
地獄空間中原有的那種昏黃光芒,在這里逐漸減弱、收斂,仿佛被周圍的黑暗所吞噬。
到了第三天,四周徹底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
這里的光線極其黯淡,只剩下前方日夜游神身上散發出的、一白一黑兩團柔和卻堅定的光芒,如同暗夜中唯一的螢火,指引著方向。
在這片純粹黑暗中進行了一段枯燥的穿行后,前方的日夜游神終于停了下來。
高見穩住身形,定睛望去。
他們已經到了峽谷的真正深處。
在這里,景象超出了常理的認知。
前方,在那無盡的黑暗背景之上,出現了一道……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