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大概一刻鐘之后,混亂平息,高見被請入了哨所中最大的一處營房,也就是所謂的中軍大帳。氣氛依舊有些凝滯。
“哈哈,小兄弟,對不住,對不住!”高見看著那個已經換了條干凈褲子、但頭幾乎要埋進胸口里的年輕士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松,試圖緩解尷尬。
那士兵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容稚嫩,體格在常人中也算得上魁梧健壯,顯然是十里八鄉選拔出來的好苗子,這才能加入鎮魔司。
只是此刻,他滿臉漲得通紅,身體微微發抖,在高見面前,先前那失禁的丑態和此刻直面高見所帶來的無形壓力,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根本抬不起頭。
不過,少年人的心性,面對遠超理解范疇的存在,如此失態倒也情有可原。
高見收回手,目光掃過營帳內集結于此的所有人——從那位氣息最為渾厚、面色凝重的中年隊長,到那幾位眼神銳利卻難掩驚疑的二境軍官,再到門外影影綽綽、屏息凝神的普通兵士。
無一例外,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視線,或偏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這并非出于禮貌或紀律,而是源自一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反應。
高見的身上,真真切切地籠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魄。那并非刻意散發的威壓,也不是殺氣,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差異感。
若非要形容,就好比一群在草地上安然食草的兔子,忽然嗅到了風中帶來的毀滅氣息。
不需要看到具體形態,那股氣息本身,就足以讓它們的血液瞬間冰冷,四肢僵硬,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此刻,營帳內的鎮魔司官兵,便隱約體會著類似的感覺。
站在那里的高見,看似與常人無異,甚至臉上還帶著隨和的笑意。
但在他們的感知里,那具看似尋常的軀殼之下,仿佛棲息著一頭極度危險的深淵。
他的每一次呼吸,眼神的每一次轉動,甚至只是站在那里,周身都仿佛縈繞著一種無形的“場”,讓周圍的空間都變得粘稠而沉重。
那是經歷過兩次世界生滅之意沖刷而不滅的沉淀,是于地獄鬼王面前竊取神韻而不驚的從容,是手握銹刀、內蘊生死劫韻而自然外顯的一絲特質。
高見此刻的神意顯露在外,便有一種生命壓制的感覺,并非兔子和頂級掠食者之間的關系,畢竟兔子還能跑,而是一種
他們依舊是依托于這片天地規則生存、掙扎的“蕓蕓眾生”,而高見,卻已在某種程度上,親手觸摸過那導致萬物歸虛的“界限”。
這種經歷,無形中在他身上烙印下了一絲“超然”與“危險”的印記。
高見看著眼前這些連大氣都不敢喘的鎮魔司官兵,心中若有所悟。高見心中了然。自己如今的提升太過迅猛,且道路與神朝固有的修行體系截然不同,仿佛是在荊棘叢中硬生生踏出了一條無人走過的野徑。這使得他很難用傳統的“境”來界定自身實力,更無法憑借現有知識判斷根基是否穩固。
那若有若無、卻讓這些鎮魔司官兵本能畏懼的氣魄,根源在于他神意之中深深烙印的“生死劫韻”。兩次窺見世界生滅之意,尤其是第二次主動引動穿越,使得這股意境如同尚未完全冷卻的烙鐵,熾熱而危險,以至于以他目前對神意的掌控,竟無法將其完全收斂內藏,自然外顯,便形成了這種壓迫。
想要確切知曉自己如今走到了哪一步,擁有了怎樣的力量,依靠神朝現有的典籍或旁人的評判都已不可靠。
唯一的辦法,或許就是親身去“驗證”——找合適的對手,實實在在地打上幾架,在實戰中感受、衡量、校準自身的力量。
唉……
他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自己的修行之路,愈發與這個世界的常規范式格格不入了。
這既是機遇,也是無人可指引的孤獨與風險。
意識到這點后,高見不再糾結于自身氣息的外露,轉而向眼前的軍官吩咐正事,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靜:“通知鎮魔司主力,可以回防滄州了。另外,”他頓了頓,問道:“司馬大人現在如何了?”
那軍官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為難與憤懣,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在您進入地獄之前,司馬大人就被滄州那幾個世家聯合施壓,以‘協防’之名,強令他前往古戰場另一處新發現的、據說不太穩定的黃泉裂隙鎮守……至今,還未歸來。”
高聞聽,眼神微冷。
什么鎮守,分明是軟禁。
這必然是水家主導的滄州世家集團,為了排除異己,強行將司馬調離權力中心,甚至可能存了借刀殺人、讓司馬隕落在黃泉裂隙的心思。看來,水家對滄州的掌控力,依舊不容小覷,竟能逼迫一州鎮魔司主官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