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電轉間,高見迅速做出了權衡。他需要信息,也需要時間來判斷局勢。
于是,他抬起眼,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對“元律”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元先生’先給我留個確切的會面位置。容我先去尋人核實一二,之后再來與先生詳談,如何?”
“元律”對高見的反應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爽快應道:“位置簡單。我近期都會在太學任教,暫居于‘明理苑’甲字三號塾舍。高先生若有了決斷,隨時可來塾內尋我,元某必定掃榻以待,恭候大駕。”
說著,他對著高見隨意地擺了擺手,不再多言,身形一轉,便如同融入清風般,飄然離去,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了太學深處那片幽靜的園林之中。
高見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動作,只是目光深沉地望著“元律”消失的方向,心中思緒紛紜,如同亂麻。
這個“元律”……究竟是誰?他以元律的身份潛入太學,意欲何為?皇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李騶方又是否知情?是確有其事,還是引我上鉤的誘餌?
無數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
平靜的太學生活,看來是徹底結束了。
新一輪的風雨,已然悄然而至。他需要盡快找到李騶方,弄清楚這背后的真相。同時,也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以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停留,轉身朝著太學之外,戶部尚書府邸的方向,快步而去。
不多時,高見已然來到了戶部尚書李騶方的府邸之前。
府邸位于紫微垣外圍區域,與周遭那些或奢華、或森嚴的官宅相比,顯得一如既往的樸素。沒有高聳的圍墻,沒有閃爍的陣法光華,更沒有那些彰顯身份、蘊含威能的石獅或法寶鎮守門前。
只有一圈低矮的青磚院墻,一扇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普通木門,門上連個像樣的匾額都沒有,若非提前知曉,幾乎會讓人誤以為是某位清貧學者的居所。
推門而入,門并未上鎖,院內景象更是簡樸。幾畦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條,角落里堆著些尋常柴火,一座小小的水井,以及一座看起來僅能遮風避雨的主屋。
這里也沒什么法寶之類的東西散發出的靈機波動,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與神都其他地方那種濃郁的靈機與權力味道格格不入。
李騶方似乎早已料到高見會來,正挽著袖子,在菜地里給一株長勢喜人的青瓜搭架子。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閑聊家常:
“見到‘元先生’了?”
“你果然是知道什么。”高見眉頭緊鎖,邁步走進院內,目光銳利地盯著仍在侍弄瓜秧的李騶方。對方那平淡的反應,已然說明了一切。“我才閉關潛修不到半年,你到底做了什么?那個太學里的‘元律’是怎么回事?”
李騶方聞言,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轉過身,面對高見,臉上依舊是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表情。
“我做了什么?”他重復了一遍高見的問題,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我如果和你說,真正的元律,一直在我這里,并且還被我派遣出去執行了好多秘密任務,和太學里出現的那個東西半點關系都沒有——你會信嗎?”
他的目光坦然,仿佛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但內容卻足以讓人疑竇叢生。
“什么信不信的,”高見不為所動,“空口無憑。給我看看,讓我親眼確認元律的狀態,一切自然分明。”
“給不了。”李騶方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且極其詭異的回答,“現在拿不出來。或者說……”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要等太學里那個‘東西’徹底消失了,我這邊……才能把元律‘拿’出來。”
他看向高見,眼神復雜:“我也知道這事兒聽起來很奇怪,違背常理。但事實就是如此,信不信,眼下也沒別的辦法證實。”
高見緊緊盯著李騶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撒謊或掩飾的痕跡。
但李騶方的眼神雖然復雜,卻并無閃爍,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他自己也無法完全理解、卻又不得不接受的離奇狀況。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了好一會兒,只有風吹過菜葉的細微沙沙聲。
高見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質詢:“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在我出關的第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