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師傅,東家待你可不薄!你怎能如此恩將仇報?!”
“火燒酒坊,這樣歹毒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你可曾想過,那一夜伙計們都睡在酒坊后院,若不是水根兄弟起夜,我們這些人全都燒死了!”
“媽的,這老東西想燒死咱!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就是!人都走了那么久,鑰匙還掛在身上,可見狼子野心!”
章季平枯瘦的身子抖動著,緊抿的唇角微微發顫,上眼皮耷拉下來,遮住渾濁發黃的瞳孔,“冤枉!”
“少東家…怎可就憑半個腳印來定我的罪!我和酒坊無冤無仇,為了哪樣要火燒酒坊?”章季平環視一圈四下,滯了滯呼吸,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
“還有你們,都是我曾經帶出來的小子,就算沒有師徒名分,卻也算半師半友!我是瘋了不成,要把你們全部燒死?”
果然,一句話讓伙計們臉上顯出動搖之色。
他又捶著胸口,險些聲淚俱下,“蒼天可鑒,我…章季平…冤枉啊……”
章季平正要再嚎幾句,偏偏溫婉冰冷無情的聲音阻斷他。
“章師傅用不著聲情并茂,我這兒是酒坊,不是南曲班子。您要唱戲,可以去柳班主那兒。”
“你…”章季平氣歪了鼻子。
“章季平,看在你做過我溫家十幾年大師傅的份兒上,我給過你坦白的機會,你既不珍惜,也怪不得我絕情。”
章季平呼吸亂了一拍,瞳孔微縮,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溫婉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她在眾人面前晃一圈,隨后銳利目光落回章季平臉上,“你以為今夜我甕中捉鱉會毫無準備?你既來了,便別想走!”
女孩子聲音清冷,眼睛比那火把還要明亮,“元六郎臨走之前已經將你和他聯手奪我酒坊之事告知,包括他讓你火燒酒坊也已原原本本的供了出來,落在這白紙黑字上!”
溫婉飛快卷起那張紙,冷聲呵斥:“你既不承認,那我只好將這兩件證物原原本本呈到官府,請王縣令一辨忠奸!來人,將章季平給我抓起來,咱們連夜扭送到官府去!”
那章季平登時嚇破了膽,頹唐跌坐在地。
他腦子里迷迷糊糊,哪里來得及去細看溫婉手中那所謂的元六郎留下的書信,更來不及思考元六郎臨走之際為何要留這樣大一個破綻!
而那小娘子逐步逼近,咄咄逼人,不肯給他一丁點喘息的時機,“你若現在說,我們便是私事!你若執意不肯吐口,那就等著牢底坐穿身敗名裂!”
“我招!我招!”
章季平心里防線全被攻破,只差沒哭著爬過來抓溫婉的衣角,“少東家…是我鬼迷心竅…怪那元六郎!他說只要我在酒坊后院放一把火,嚇退你們便成!我小心謹慎著呢,點火的地方離后院遠著,我…我只想…攀上程家這高枝兒,哪兒有膽量謀財害命!”
“再者…那一晚不是沒有人員傷亡嗎?若我真有心放火殺人,你們如今怎會好端端的站在這里?”
馮水根氣急,他本就年輕氣盛,當下聞言抬起一腳踹在章季平心窩,章季平整個身子往后中重重一倒,狠狠砸在青石板上。
“放你娘的屁!那一晚要不是老子,酒坊這十幾個兄弟全都被燒死了!你端東家的碗,吃東家的飯,那元六郎一招手你就跟狗似的跑去效忠!虧你還曾經是酒坊的大師傅,老子看不起你!”
馬昌順連忙拉住馮水根,他倒不擔心其他,只擔心章季平六十歲的人,萬一馮水根失手打死他,這有理也變成了沒理!
溫婉攔下馮水根。
她緩步走到章季平面前,衣袂都是冷冰冰的,一如那女子的眼睛。
“元六郎許了你什么好處,值得你這般為他效忠?”
章季平羞愧的垂下頭,“他說…只要他拿到溫家酒坊,還聘我做酒坊的大師傅,一律待遇和從前一樣…我…我就是…鬼迷心竅…不知怎么了…”
“好。你承認了便好。”
說罷,那張黃紙輕飄飄的落到青石板上,陰森森的火光下,章季平看清上面“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那幾個字,瞳孔驀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