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偷聽
入了夜,平縣一片寂靜,長街寂寥無人。
溫家宅院高懸白紙油燈,院子里金紙灑落一地,觀音紙、財神金、蓮花金鋪在滿地,余香裊裊,院子里人丁冷落。
程允章驅車前來的時候看見門前那挽聯。
——青山永志芳德,綠水長吟雅風
——日碧魂依蔓草,雪紅淚灑桃花
程允章手臂上纏著黑紗,為避諱才特意選了個人少的時候來祭奠,此刻的溫宅褪去白日的熱鬧,顯出幾分冷清來。
那個一身煞氣的贅婿…就這么死了?
而且還是解手的時候腳滑后掉入山崖死不見尸?
元敬剛死,趙恒緊隨其后,這巧合…讓人不好深想。
旋即,程允章又暗嘲自己心思重。
無憑無據的事情…可不好胡亂猜測。
他壓下心頭疑問,隨后從馬車上拿起裝有溫婉碧玉簪子的木匣子徑直走入溫宅中。
仆人們身著麻布孝衣,忙著打掃,趙恒停靈三日,這才第二日,陸陸續續有客人到訪,下人們也不防他,任憑他長驅直入。
溫婉不在前院。
程允章來過溫宅一次,輕車熟路,總算在后院某處僻靜角落尋到溫婉。
溫小娘子很好認。
溫宅里唯有她一人全身素白。
更何況溫婉父女二人坐在臺階上低聲說話,程允章不好打擾,抬腳間欲走非走,猶豫間就聽了好幾句。
而溫婉此刻正在安慰溫維明。
她剛從前院離開,入門就看見溫老爹站在廊下的花壇邊,肩膀一抽一抽,正哭得傷心。
這一下就把溫婉給整不會了。
心虛的溫婉本來想裝一回鴕鳥,假裝沒看見便宜爹,偏余光瞥見溫老爹險些哭到昏厥,她避無可避,只能迎上去扶著老爹,謹防便宜爹哭背過氣!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溫老爹的傷心…倒惹出了溫婉的眼淚。
溫維明如何能不傷心?
女兒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跟自己年輕時候一樣,好歹自己那時候已經三十多歲,可溫婉才…才十六啊!
加上今日族老們明里暗里的打聽,紛紛猜測溫婉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背過身去卻暗咒溫婉將來要生女兒,他溫維明依然算是絕后,溫維明更是心如刀絞。
溫婉便安慰他:“爹,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只要我自己不泄氣,任憑眾口鑠金,我亦無所畏懼。”
溫維明眼淚如注,他拿手背狠狠擦拭,“我是心疼你…寡婦的日子不好過…你才十六歲…后半輩子且有的熬。就算不為你,我也心疼趙恒…”
“雖說當初讓他入贅上門是連哄帶騙,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孩子孝順懂事,又體貼,平日里對我晨昏定省噓寒問暖,如今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將來他爹娘找上門來,我們如何跟他家人交代?”
“萬一…萬一趙恒是人家家中獨苗,這豈不是讓人家絕后?”
溫維明這十幾年來,多少人暗中嘲笑他家大業大,卻沒兒子傳承家業。他就是受了沒兒子的苦,如今趙家人也要將他吃過的苦吃一遍,他于心何忍?
“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娃…到了我們家…沒享過一天福…就這么去了…你爹我真怕百年之后去地底下…沒有臉面見他啊!”
“從前我對他多有防備,如今想起來…真是后悔!”
“若早知如此…我就該對他好一些。”
“我昨夜做夢都夢見他了,夢到他一個孤孤單單的在練武場擺弄那些武器,他還問我,說我答應給他買一套兵器的承諾為何不作數?”
說話間,溫維明的眼淚從指縫間不斷往下,弄得溫婉無所適從,心中升起一股罪惡感。
不過…溫老爹啥時候跟趙恒父慈子孝了?
是誰說的趙恒眼黑心沉,務必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