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一彎新月如鉤。
月華像一張帶著點點光亮的網子,從天而降灑落下來,罩住了紅墻綠瓦,令守衛森嚴的御書房更添了一層清冷寂靜。
此刻,一個步履蹣跚的瘦削身影在夜色的掩護下,由近侍太監引領,繞過主宮道,靜悄悄地來到了御書房門前。
也就幾息的工夫,秉筆太監李福生便親自迎接,那身影鞠了一躬后,便駕輕就熟地緩步入內。
“臣顧言鈞,叩見圣上。”
坐于御案之前的皇帝見他身形遲緩,舉止吃力,待他磕頭之后便抬手讓他起身,道:“顧卿,今日朝堂之上,教你受苦了。”
皇帝話音一落,李福生便上前扶起顧言鈞,攙著他在特地置了軟墊的太師椅上坐下。
“做戲要做足,何況十下仗責而已,臣受得起。”
皇帝聽著顧言鈞故作輕松的回答,思緒一下便回到了今日大堂之上,煩悶之意又一次襲上心頭。
數日前,定遠侯陸加急密信告發,鎮北大將軍故意延誤軍報。結果圣上將罪責怪到了才代掌兵部不久的禮部尚書許崇年,只將他一人遷調離京。此一舉措,令陸執心生不服。于是,令其子,時任都督僉事,背后人稱“空頭軍爺”的陸承暉于朝堂之上又告了一狀。
“臣有事要奏,鎮北大將軍裴遠山,于瘟疫爆發初期,瞞報不發,只一味封鎖鎮壓疫情聚集地,而不著醫施救,久而久之,致使北地瘟疫失控,民怨四起,請圣上明察。”
已被陸家人密告而擺了一道的裴家,自是不會給予陸家第二次陷害之機,早有準備的裴家老三,皇后娘娘幼弟,才掛了閑職不久的鴻臚寺卿裴逐風,上前啟奏道:“圣上,我兄長封鎖疫情只為不讓瘟疫蔓延,如今疫情失控,實乃定遠侯私扣藥糧,錯過了控疫的最佳時機。敢問陸僉事,定遠侯是何居心?”
陸承暉聞言,已不管身在大殿之上,大喊了句一派胡言,駁斥道:“明明是裴家設障,阻礙通行,怎的又推到我陸家的頭上?”
裴逐風也不甘示弱,冷笑連連,道:“不增設關卡,怎能知曉你們將藥糧私運至何處?”
一時間,裴陸兩家,吵得難解難分,而堂上之人,包括袁之序在內,都不敢輕易出聲。此時不論是為那一派說話,都是自揭了身份。許崇年就是最好的例子,誰也不敢再觸那個霉頭。
此時,倒是有個不怕死的站了出來,大家伸頭一看,卻是那最名不見經傳的工部侍郎顧言鈞。個個都覺得稀奇,他一個工部侍郎,去湊這個熱鬧干甚?不過話說回來,他倒是哪派都不沾,若是說點軟乎話,也許能將這事給抹了去。
“兩位稍安勿躁,可否聽我一言?”
吵得火熱的陸承暉與裴逐風,一見是那頗不撐頭的小小侍郎上前,均有些看不上。怎奈此刻是在朝堂之上,他們必須留幾分薄面,于是都停住了嘴,看看這顧言鈞如何和稀泥。
誰知顧言鈞竟語出驚人,各打兩家一大板:
“裴將軍延報疫情,豈料疫情未得控制,反而愈演愈烈,將軍失責,大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