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簡單概括下這些雜亂囈語的內容。
那大約就是“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
倘若是普通人,那么也許連一秒的囈語都無法承受,便會立刻淪為那血霧的奴仆,與那些失去了自我的傀儡無異。
而受困于凍水鎮,被束縛于扭曲的時光里,經歷了千百次的循環輪回……似乎令那血霧源頭的污染物狀態也變得有些狂躁。
此刻縈繞于格蕾身上的庇護終于消散,血霧頓時變得瘋狂了起來,試圖將拉斯特與格蕾一同吞沒,污染,最終腐化為自己的奴仆。
同時,它也能借此一舉獲得格蕾身上,那覬覦了許久的命運偉力。
“拉斯特哥哥,我要堅持不住了。”
“殺了我……”
“只要趁著現在殺掉了我……那整個凍水鎮里扭曲的光陰,還有那污染的源頭,都會和我一同埋葬。”
“到時候,你和希爾緹娜姐姐就能逃走了。”
“殺了我……”
血霧里傳來了少女的哀哭。
她在哀求拉斯特殺死自己……在自己的自我意志徹底被血霧腐化,淪為那污染物的奴仆,反過來對拉斯特刀兵相向之前。
此前格蕾也在求死,但是兩次求死時,她的心境卻全然不同。
第一次求死,是她認為死亡便能夠償還自己欠下的所有罪孽與因果,一了百了地解脫。
說是求死,其實更像是一種逃避。
但是此時此刻,格蕾的求死,卻是為了保護他人。
以殺死自己為代價一同埋葬那件朱月的污染物,換來希爾緹娜與拉斯特可以脫離凍水鎮的絕境,也能夠庇護許多素未謀面的人們免于污染物的侵擾。
然而,下一個剎那。
格蕾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拉斯特的輕笑聲。
他走到了格蕾的身前,輕輕摸了摸小女孩那灰色的,沾滿了塵土的凌亂發絲。
明明拉斯特自己也被血霧所吞噬,就連身體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紋,他在承受著與格蕾相同的污染,那凌亂瘋狂的囈語對格蕾而言,僅僅只是幾秒鐘的功夫,便已經讓她的自我意志和心神失守了大半。
但是拉斯特那雙布滿了血絲的雙眸卻依舊清澈透亮,宛若懸于湖中的明凈星辰。
“我不喜歡那種一定要在結尾殺死掉誰,犧牲掉誰,才能顯得一切完整圓滿,令人回味無窮的故事。”
“有人總說悲劇方才能夠讓觀眾刻骨銘心,念念不忘,升華主旨……可是在我看來,所有悲劇的源頭,都只是因為故事主角的弱小不堪而已。”
“不止是肉體和力量上的弱小,也是心靈上的弱小。”
“因為肉體的弱小,所以悲劇故事的主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人為自己犧牲,卻什么也做不到。”
“因為心靈上的弱小,所以他只會在犧牲與悲劇發生之后或是悲傷慟哭,或是無能狂怒……卻從未想過,在結局的悲劇落幕之前站出來——”
“以自己的雙手,將那個原本不完美的故事結局,變成所有人期望的模樣。”
拉斯特的話語很平靜,絲毫看不出他此刻正站在血霧中,經受那般瘋狂囈語和污染的樣子。
“既然如今唯一的阻礙,便只剩下了那血霧源頭的污染物。”
“那么,只要直接將這一切的源頭擊碎,不就好了嗎?”
“不行的!”
格蕾的意識已經在那囈語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在聽聞了拉斯特的話語之后,她還是發出了急切的悲鳴。
“我能感受到,那輪血月只不過是投影而已。”
“那污染源的真正本體就藏匿在血霧之中,血霧會不斷產生幻象干擾……而且污染物的本體能夠在血霧中隨時變幻位置,根本找不到的。”
“之前不是沒有人嘗試過去血霧中破解污染的本源,但他們最后都迷失在了血霧深處……”
格蕾想起了那個有些軟弱,有些邋遢的大叔福登,也是她在凍水鎮中遇見的第一個守岸人。
當初,他便是穿著用那「折紙魔術」的超能力拼湊出來的鎧甲,一步步走進了血霧的深處,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而此時此刻。
拉斯特哥哥……似乎也要和那位福登大叔走上相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