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爾的身旁,那道幽暗的陰影也悄然褪去。
流露出了原本被陰影所籠罩,看不清模樣的身體。
與拉斯特曾經見過,影仆那干癟枯瘦,遍布殘缺傷口的衰老身體不同。
陰影褪去之后,顯現而出的,是一位身形窈窕的成熟女人。
一頭帶著些許波浪的棕色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后,五官的線條顯得落落大方,但臉龐的輪廓卻帶著頗為柔和的弧度。
與拉斯特此前看到的,那般丑陋猙獰的模樣不同,影仆此刻的模樣,可謂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只是,影仆的身形卻帶著某種虛幻而縹緲,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幻滅感。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她那具滿目瘡痍,就連心臟的跳動都只能靠西塞爾力量勉強維系的本體……已然死在了那座宮殿之中,被那位豐饒序列傳奇守墓者的領域所淹沒,悄無聲息地寂滅。
而仍然存在的,只不過是影仆用陰影的力量,結合自己切割的靈魂碎片,制造出來的陰影化身而已。
既然是化身……那么自然便可以呈現出符合其靈魂本源的形體,也便是在經歷那次瀕死的重傷之前,影仆毀容前的容顏。
只是,伴隨著本體的死去,當維系這具化身的力量消耗殆盡之后,自然也唯有歸于虛無的寂滅之途。
“其實,你早就到了吧,西塞爾。”
影仆的化身望著遠處,那群山深處被夕陽籠罩的峰頂,忽然開口。
她的聲音也不再模糊朦朧,而是回歸了拉斯特曾經聽過,柔美的成熟女聲。
“你比那個守墓者到的更早……你并沒有來遲,從一開始起,你便能夠出手。”
“只是,你并沒有那樣做,對嗎?”
西塞爾并沒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與影仆一起,靜靜地望著遠方山路上,格蕾那不斷縮小的背影。
良久之后,西塞爾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的沙啞:“對不起。”
“不,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然而,面對西塞爾的道歉,影仆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我知道,西塞爾你比誰都更護短,比誰都更想保護守岸人的成員。”
“但是,你怕。”
“你是守岸人的領袖,你所要顧忌,所要考慮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
“你不愿貿然與對方死戰,因為你怕自己在將接班人培養起來之前就戰死,屆時守岸人沒有傳奇位階的領袖坐鎮,而守墓者卻有復數的傳奇……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你也怕因為自己的出手,小格蕾無法親身經歷犧牲與死亡,心性也就無法完成蛻變和成長,成為合格的,足以背負起文明未來的下一任守岸人領袖。”
“你更怕因為自己的出手,打亂了拉斯特那邊的計劃與布置,導致他暴露……為了救我一人,將整個組織的未來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還需要時刻保留完全狀態的戰力,因為破碎海岸那邊最近也不安分……倘若被海中的那些禁忌察覺到了你的狀態虛弱下滑,必然會對海岸線發動攻勢,屆時破碎海岸的防線失守,便是數以千萬計的生靈涂炭。”
影仆的聲音宛若自語,又仿佛傾訴。
“你所背負的,不止是你自己,還有整個守岸人組織,乃至這個紀元人類文明命運的重量。”
“所以你沒法再像我們年輕時,一起剛剛加入守岸人的時候那樣……那般瀟灑而自由,恣意妄為,只隨著自己的心意和好惡行事,拯救眼前所有的生靈。”
“因為那時候我們的背后,有老領袖在為我們兜底,無論我們引發了怎么樣的后果他都能夠幫我們擦屁股……而現在,你卻成為了那個為全部人類的未來負責的人。”
“這些事情,我都清楚,我都明白。”
“若非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會心甘情愿地跟在你身邊這么多年。”
“我也是守岸人的一員,以士兵的身份,為小格蕾的成長與蛻變鋪平道路,這本就是我一開始的職責,也是我認定的使命……我對此無怨無悔。”
“我只是,有點不太甘心而已。”
“自從西塞爾你繼任了守岸人的領袖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聽到你對我袒露過心聲了。”
影仆的話語微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