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肉之花的綻放后,他本就是靠著「絕望懇求」那類似于名刀司命一般的效果,方才保留下了最后的一絲血皮而已。
之所以能夠一直支撐到如今,完全是吞噬了死神殘魂之后,所獲得的對于冥淵的掌控權,讓他能夠一直借用死神殘余的神力——去抗拒死亡這一事件的到來。
而此刻,不論是死神的星杯還是權柄都被歸還于了阿克希婭,并回歸了現世的時間線……而舊日死神所留下的一切,無論是樂園還是整座冥淵都被天頂之劍的光輝所埋葬,拉斯特最后的一絲仰仗也徹底化為了虛無。
現在的他,在失去了夜世界中所有臨時身份和外力加持之后……不過是一位身受重傷,油盡燈枯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也就是在這時。
拉斯特感受到了自己的左心口……那將本該空無一物的胸膛,將已經油盡燈枯的軀殼所照亮的光芒。
恍惚中拉斯特看到了漣漪,那是溫暖的水,是和煦的陽光。
他沐浴在泉水里,視野中的黑暗被光明驅散,寒冷被溫暖祛除。
拉斯特生命力的流逝停滯了,宛若風中殘燭般的生命之火不再飄搖,傷口也開始了緩慢的愈合。
“西塞爾……領袖?”
拉斯特仰面躺在破碎的礁石灘上,注視著那純黑的天空,道出了輕聲的低語。
雖然沒能看清那位如雄獅般老人的正臉,但只要看見那縷將天頂之劍的威光也一同蓋過的耀陽,拉斯特便知曉了那位老人的真實身份。
“聽起來,你這次這聲「領袖」的后綴,倒是多出了幾分真情實感。”
“而不是像當初我們第一次在守望尖塔見面時那般,更像是逢場作戲,心不甘情不愿的敷衍。”
西塞爾的話語中,多出了幾分調侃的笑意。
此刻他的語氣聽起來不似一位位高權重的上位者、大人物,而更像是一位與拉斯特聊天打趣的同齡人。
“能夠得到你真心實意的認可……這是我身為守岸人的領袖,最至高無上的榮幸。”
“為什么要這樣做?”
未曾回應西塞爾的調侃,拉斯特只是仰望著空無一物的純黑天空,平靜地開口。
“我知道您的實力,即便是在傳奇當中也足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絕非是諾亞那樣的貨色可比。”
“但您畢竟已經將「愚人的圖書館」傳承給了格蕾,那枚火種在您的身體里已經不復存在了。”
“即便您現在還能夠使用「愚人的圖書館」的力量,但那終歸也只是殘渣,是薪柴燃燒殆盡后所剩下的,依然殘留著熱量的余燼……僅此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強行闖入冥淵,硬抗著「天頂之劍」,將我從寂滅的冥淵中強行救出來……無疑是盲目而不智的選擇。”
他注視著自己滿目瘡痍,許多傷口血肉模糊到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的破碎身體,話語平靜依舊:“死神的權柄與力量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具廢人。”
“即便救下了我,但以我如今的狀態,對接下來的戰局也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拉斯特的話語微頓了一下:“與其將您僅剩的,那用一點便少一點的余燼用在救我這件事上……”
“將全部殘留的力量都用于即將到來的那場大戰,或是保全自己這件事上,方才是在衡量了付出與收獲之后,最為理智的選擇。”
“你說的沒錯,那確實是理性的最優解。”
絲毫沒有因為拉斯特那毫不留情的,對于自己決策正確與否的質疑而感到惱怒。
西塞爾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但是,就好像你過往所堅持的,那由破敗而空無一物的心象世界所衍生出的,和機械無異的生存方式那般。”
“由機械基于付出和收益對比而做出的價值判斷,其所謂的正確,卻也僅僅只是正確而已。”
“歸根結底——”
“連你自己也感到了遺憾,不是嗎?”
他的聲音消散在了破碎海岸狂暴的海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