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當拉斯特即將抵達自己宿舍的時候。
他聽到了有隱約的對話聲,或者說是爭吵聲,跨過昏黃的天幕傳來。
拉斯特的心念微動,停下了腳步。
爭吵雙方的其中一方拉斯特有些陌生,那似乎是一位中年的貴婦人,言談間帶著難以掩飾的雍容華貴。
而對話的另一方拉斯特則很熟悉,那是希爾緹娜的聲音。
“傻瓜!”
忽然之間,爭吵者中的一方猛地提高了音量。
夕陽下的學院宿舍區寂靜無聲,唯剩下那道嚴厲的斥責清晰分明地在拉斯特的耳畔響起。
“你必須回來,也必須改掉你那固執的臭脾氣——”
“你是皇室的長女,這個帝國的繼承者只能是你,也必須是你!”
那位中年貴婦人的語氣依舊激動,但是聲音卻重新壓低。
“如果要想成為帝國的繼任者,未來的領袖……就必須變得像我父親那樣冷酷無情,為了那所謂的取舍、抉擇而舍棄眼前無辜者的生命,甚至狠心將自己的妻子拋下,那我寧愿不當這個皇女,不當這個女皇。”
這是希爾緹娜的聲音,斬釘截鐵:“我只走自己的路。”
“走你自己的路?那你打算讓我們,讓整個帝國,讓我和你父親還有奧菲麗婭往哪里走!”
“你可知道,你的父親為了你究竟付出了多少,他對你的愛有多么的沉重?圣劍的劍鞘本該是由帝國的歷任帝皇所掌管的,但是他卻在剛剛繼任皇位的時候,便直接將那柄劍鞘埋藏在了彼時尚且年幼的你體內。”
“若非是靠著你體內那柄圣劍劍鞘,那能夠治愈傷痕,撫平傷痛,從一切的災厄與禍亂中守護宿主的不死性……以你那固執倔強的臭脾氣,又怎么可能一次次地在夜世界里險死還生?你真以為單純是你的運氣好?”
“以你那般魯莽而不要命的戰斗風格,無數次地令自己身陷十死無生的險境,若是沒有那柄圣劍劍鞘庇護的話,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既然承載了圣劍的劍鞘,你就必須背負起與之相對應的職責,成為帝國的女皇。”
面對貴婦人那驟然抬高的語氣,希爾緹娜微微沉默了片刻。
“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情……但是您說的沒錯,沒有那柄劍鞘的話,我也許早就已經葬身在夜世界里,成為被銘刻在繁星方尖碑上的一枚星辰了。”
她的話語微頓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讓父親來取出我體內的圣劍劍鞘,交給更合適的人選,比如奧菲麗婭……”
“我以「巡林者」家族——英古利特的姓氏起誓,圣遺物移植手術過程中的一切風險都由我自己來承擔,即便我在手術臺上因此而死,也絕無怨言。”
“你明知道你父親他不可能這么做!他曾經眼睜睜地看著你母親死過一次,絕不可能再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因自己而死!”
貴婦人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的痛苦,她看著眼前的少女:“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么多年,你根本就對我沒有感情!你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做是你的母親過,甚至連她的替代品都不是!”
“不,如果對您沒有感情的話,那我現在就不會留在這里。”
英格麗德的聲音平靜,正如夕陽的余暉里,那陣吹拂過學院的晚風:
“在母親犧牲的時候我只有四五歲,那樣懵懂的年齡能記住多少事情……時至今日,我對她的記憶也就僅剩下了那個背影而已,甚至就連容貌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而我也知道您對我很好,雖然是繼母的關系,但您卻與那些童話書里的惡毒繼母完全不一樣……您是真的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那樣照顧。”
“甚至許多時候,您寧愿讓奧菲麗婭吃虧,也絕不愿意虧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