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時此刻,拉斯特卻向她展示了在電車難題的兩種選項之外……所存在的另一種可能性。
“我能為正義支付的代價,是我所擁有的一切。”
這句回答并非是空話和虛言,拉斯特是真的在以生命為賭注,踐行了這句話的真諦。
面對遠強于自己的守墓者準天使,拉斯特既沒有選擇借助命運的遮蔽潛逃,更沒有選擇接受亞倫的善意……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與希爾緹娜成婚,成為親王,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帝國庇護。
他走出了在最開始誰都沒有料到的一步棋,憑一己之力殺死了一位即將登臨天使的守墓者。
即便拉斯特為自己這般行為所支付的代價——是舍棄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身與心都一同焚毀,也許再也無法醒來。
這便是拉斯特想要對她所展示的東西,也是那個少年用自己的親身行動,對希爾緹娜此前「一個人為了正義,究竟能付出多少代價」的問題所給出的回答。
那么,在親眼見證了這樣的光輝之后……自己呢?
希爾緹娜輕握著那張潔白的信。
白紙黑字的信紙上,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這是那個少年所留下的余溫,是心與心之間的溫度。
希爾緹娜沉默地審視著自己的本心。
明明自詡為巡林者,自詡為追求理想的騎士——
但過去的我,是不是有些太軟弱了?
在父親的引導下,在「成為合格的君主便必須學會價值的取舍」、「拯救一部分人的同時便意味著拋棄了另一部分人」、「讓全部人都獲得幸福,得到救贖的辦法從一開始起便不存在」……等等所謂為王的哲理之中,迷失了自我。
以至于下意識地認為,「和拉斯特成婚,拔出圣劍,成為王位繼承人」與堅持自己「巡林者」的理想,便是兩種水火不容,絕對無法同時實現的選項。
但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在父親的逼迫下,自己被困頓在了那所謂電車難題的二選一困境之中……
可是會受困于電車難題的人,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缺乏直面火車,將那呼嘯而來的火車連同鐵軌一起掀翻,同時拯救兩條鐵軌上生命的勇氣嗎?
誠然,去截停火車,掀翻鐵軌,無疑要比撥動一個切換鐵軌的開關困難許多。甚至從概率的角度來講,在絕大部分的情況下,這樣做都意味著粉身碎骨,和送命無異。
可如果只是談論概率,談論那些大概率發生的選項,那么就等同于從一開始起便否定了奇跡的可能性。
還未嘗試便先想著退路……如此懦弱的心態,又如何能夠將那個不完美的故事,變成自己所期望的樣子?
剛才的遠天之上,在拉斯特對守墓者準天使開出那一槍的時候,他難道便是百分百的勝算嗎?
誰能確保他一定能夠獲勝,又有誰能夠斷言,拉斯特會為此支付多少代價?
稍有一個差錯,便是比死亡還要更慘淡的結局。
但拉斯特卻依然這樣做了,并非是因為他不懂得畏懼,不知曉失敗的后果……而是因為對他而言,這本身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就這樣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向著那個心中兩全其美,無論是「重要的唯一」還是「理想」都要一同拯救的happyend一路狂奔著。
無論結果如何,但那個追求完美結局的愿望本身是美麗的,絕對沒有錯。
既然如此,那便已經足夠。
正如母親曾對自己所說過的那樣,追逐理想的道路上,那旅途的終點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卻還是沿途的風景,以及陪你一起看風景的人。
“所以,父親——”
“你所說的那些「為王」的哲理,要拯救一部分人便必須舍棄另一部分人的理論……那雖然正確,可也僅僅只是單純的正確而已。”
“那種東西,我并不需要。”
希爾緹娜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輕微的弧度,她回身眺望,注視著那帝都中心的宮殿群落。
雖然相隔遙遠的距離,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亞倫同樣也在關注著這里,關注著自己的兩個女兒與準女婿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