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沒有再掙扎,只是偶爾發出低沉的鳴叫,像是在忍受疼痛。
“嗯……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了。”
少年將它放在爐火旁的草墊上,自己則坐在桌前擦拭長劍。
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少年便被一陣窸窣聲喚醒。
烏鴉站在桌沿,正用喙梳理羽毛,受傷的翅膀垂著,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見他醒來,烏鴉歪頭看他,突然“嘎啊”地叫了一聲。
仿佛在感謝他。
日子如流水。
烏鴉的傷漸漸痊愈,卻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
少年練劍時,它就站在附近的樹枝上觀看;他打坐時,它便安靜地蹲在肩頭;偶爾他離開山谷換些米面吃食,回來也總能看到烏鴉在廬前等候。
“你倒是賴上我了。”
少年隨手向烏鴉丟了一粒野果,它靈巧地接住,抱在懷中啄食。
吃完之后,嘎嘎叫了兩聲,落在他的肩頭。
“我叫白陶。”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你算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某日黃昏時分,白陶一如往常,在崖邊習練劍法。
劍勢如虹,卷起滿地落葉。忽然,他發現烏鴉不在常待的枝頭。
收劍四顧,卻見它站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隨著他的劍招左右搖擺,像是在模仿。
白陶有些愕然,他故意放慢動作,烏鴉果然跟著比劃。
“你也想學劍術”白陶上下打量著它:“可你沒手怎么學啊”
“嘎啊——”
烏鴉不滿地叫了一聲,振翅飛到他頭頂,邦邦啄起了劍柄。
對于烏鴉來說,學不會也沒什么要緊的。
到時候能回去找那幾個小孩兒報仇,就已經足夠了。
冬去春來,白陶好像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只聒噪的烏鴉。
某一年夏天,少年要離開這里了。
“傻鳥,我要走了。”
白陶說:“你自由了。”
他背上行囊走出草廬,沒敢回頭。
山路蜿蜒,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聽身后振翅聲。
只見烏鴉落在他肩頭,銜著一朵小小的野。
……
白陶這小子果真福緣匪淺,竟然讓仙人看中,點化修行。
毫無疑問,這是沾了烏鴉大爺的光。
烏鴉大爺天賦異稟,跟著白陶一同聽聽仙人講經,看看劍術修行,每日餐霞飲露,想來也已經成了鴉中仙人。
聽他們自稱是什么……劍修
那烏鴉大爺,便是鴉劍仙了。
白陶小子的師門為他鍛造了一柄飛劍,黑紫黑紫,跟烏鴉的羽毛差不多。
他給這柄劍取了個文縐縐的名字。
啼月。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從此,修仙界中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劍修,他沉默寡言,不善交談。
身邊卻總有一只烏鴉停在肩頭。
他們一起走過很多地方,江南煙雨,塞北風沙,烏鴉始終相伴。
直到某一天,白陶回了山門。
卻發現,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師兄師姐,所有的長老掌門,包括自己的師傅,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但白陶的修為還太淺了,所以讓他留在這里,把宗門那點兒微末的傳承,保留下去。
一轉眼。
又只剩他一個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