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吃痛甩頭,竟將整柄劍吞入腹中,隨即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七竅流血,漸漸不動了。
待我回過神來,蓑衣老翁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旁:“你我相逢,也算有緣,這劍便贈你了。”
“等你百年之后,我自會收回。”
蓑衣翁似乎很是孤寂。
所以此后我每每路過此地,都要來烏山谷,一是為祭奠死于虎妖掌下的兩個同袍,二來也是為了與這位蓑衣老翁聊聊天。
我們飲酒閑談,竟然成了忘年交,以兄弟相稱。
我并不知曉這位蓑衣客的來歷,只知是一位世外高人,或許是仙人也說不定。
仙人賜劍,果然神異。
得這靈劍相伴,我發現自己的體魄日益強健,冷冬臘月只需著單衣而不畏寒,百斤石鎖可單臂揮動而不覺疲憊。
更為玄妙的是,每每在戰場之中面臨生死危機,腹中便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令我反應速度、精力氣勁倍增。
漸漸的,我的名號在軍中逐漸響亮了起來。
軍中比武,連敗十余名教頭,被破格提拔為校尉。
某日邊關告急,率領百余輕騎夜襲敵營,所過之處敵酋授首。
此戰過后,我的名號傳遍楚國。
也正是從這里開始,我被調離了北境。
臨行前,我最后找蓑衣客飲酒閑談,告訴他,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
蓑衣翁對我說:“你自去就是,等到你死的時候,這把劍會自己回到我身邊的。”
“倘若我在此處的事情了結,說不準能夠在你還活著的時候,再去找你把酒言歡。”
數十年間,這靈劍隨我南征北戰。
劍身始終光潔如新,未曾染上一點兒血跡。
我的威名隨著戰功一同累積,從校尉升至偏將,最終,成為鎮國大將軍。
“將軍,你這寶劍從何而來”親隨年少的眼睛里滿是崇敬。
他叫李儀,是我最看重的一位親隨。
我輕輕擦拭著劍身,笑道:“那它來頭可大,乃是仙人所賜。”
其余親隨笑道:“蕭將軍又在糊弄小孩兒了。”
“你們這些人,我說了又不信。”說這話時,我吹胡子瞪眼,惹得軍營內外一片笑鬧之聲。
約莫五年前,邊疆一場大戰由我親自奠定勝局。
慶功的煙火照亮郢京夜空。
獨坐席間,看著自己遍布老繭的雙手,這雙手曾斬殺過敵將,也曾殺過自己手下的逃兵,甚至還殺過虎妖。
可年事已高,我也想要退下戰場,安享晚年了。
然而情況隱隱約約,讓我感到有些困惑。
朝中多年的至交好友暗示自己,功高震主,恐怕有人要對自己不利。
這究竟是什么道理
我為了楚國,打了不知道多少勝仗。怎么到了和平穩定,戰火暫熄的時候,便是功高震主了!
甚至,還要牽連到李儀那孩子!
這還有天理么!
可是,當我回到郢京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長子早已入朝為官,次子尚了公主。
兒女央求著我不要辭官,就在京城安安分分地養老。
解甲歸田的奏章三次被駁回。
郢京的宅院里,我常對著那柄靈劍發呆。
如果真的能夠在郢京這樣繁華的地方安安分分養老,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盼望著我死去。
楚王疑心太重,自己不死,他始終不安心,處處向蕭家施壓。
結果,便出現了一個非常荒謬的狀況。
那就是一位名震天下的楚國功臣,晚年竟然不得善終,家人時時刻刻希望自己盡早離世。
只有我離世,陛下才會安心,甚至暗示會為了彌補,而讓蕭家人仕途坦蕩。
我自覺已經身陷朝野的泥潭,卻不愿讓年輕的李儀也步自己的后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