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小禾的心事
從禁地出來之后,宋宴便趕回了拭劍峰的洞府。
地字貳壹。
他并沒有急著修煉,龍潭山魔修禍亂,劍拔弩張,生死之間游走一遭。
此刻修行,未免操之過急。
徑直走向溫池靈眼,解下外袍與內衫,赤身浸入池中。
溫熱的靈霧絲絲縷縷,從四肢百骸滲透進來。
宋宴只覺緊繃了數十日的身軀與心神,一點點被這股源源不斷的熨帖之力浸透、揉開。
望向窗外。
此刻已近黃昏,洞淵宗上空的云海被殘陽余燼染成一片金紅,流瀑在暮色中飛濺。
心魔遁走之后雖然念頭通達,但不知為何,宋宴總覺得心神隱隱疲乏。
“也許,是該趁此機會休息幾日。”
宋宴合上眼,龍潭山中發生的一幕幕無聲浮現又沉沒。
他在池中坐了良久,直到那倦意占據了上風,才緩緩起身。
隨手驅使了些許靈力,將身上流淌的水漬蒸干,便一頭栽倒在里間靜室,那張寬大的玉床之上。
將自己徹底交給了久違的沉睡之中。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足足六個多時辰。
修士本可導引靈力替代休息,如此深沉的酣眠實屬奢侈。
在那一瞬間,似乎這世間腥風血雨的爭斗,爾虞我詐的猜忌,一切喧囂都遠離了此刻的宋宴。
再次睜開眼,神思也不是立刻清明,像是宿醉初醒,懵懵懂懂。
心魔遁去,似乎帶走了許多激烈的東西。
先前一直緊繃,并沒有察覺,此刻回返宗門,神識放松下來,便覺得空虛疲乏,一時難以補足。
往后整整七日的時間,宋宴沒有習練劍術,沒有修煉神識、劍氣。
只著一身寬松的素袍,如一個大病初愈的文雅書生,也不出門,在洞府內過起了凡塵般的日子。
有時與自己下棋。
洞府主廳一角,安放著一張桐木矮幾,棋盤便設在其上。
宋宴每日總會在這里坐上一個時辰,隨手打譜。
有時氣勢磅礴,有時糾纏詭譎,更多的是平淡古拙的布局,一子一子落下去。
宋宴也沒有完全將心神沉浸其中,反而似是隔著層薄紗觀覽。
思緒在棋盤的、陰陽、進退之間,以一種舒緩的節律流淌。
漫無目的。
更多時候,則是立于書案之前。
古竹宣,狼毫筆,都是平平無奇的文房之寶。
有時隨手翻開一卷古籍,挑些平和悠遠的散句或殘篇,信筆寫來。
筆鋒有時圓融,藏了銳氣,有時又骨力嶙峋,鋒棱偶露。
心神的疲乏,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
有時棋至中盤,會莫名地停頓良久,指尖拈著棋子久久不落。
有時筆走一半,手腕卻凝滯在空中,久久不動,墨珠懸垂于筆尖,將落未落。
七日有余的修心,總算將那一股子空洞和沉鈍感驅散。
宋宴也慢慢重新開始了修煉。
幾日調息下來,只覺氣息順暢了不少。
這一日,他盤坐靜室之中,吞服了一枚療傷丹藥。
渾身氣血涌動,透出一股淡淡的乳白色靈光,面色蒼白。
運轉功法煉化藥力,緩慢療愈體內的傷勢。
此前被辛山散人“殺”了一次,雖然有轉乾坤秘術的加持,無甚大礙,但身體總有些許損傷。
只是先前被宋宴強行壓下,并未顯露而已。
忽然,宋宴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色淤血,隨即,原本一直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
又運轉功法調息了片刻,面色也紅潤了起來。
片刻之后,緩緩收功。
宋宴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