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太差,信使窮十年之功才研究出正確配方與替代藥材。
由于缺乏先進的萃取與提純工藝,效果不盡人意。而檢驗藥效的唯一儀器,自然是小小的信天游了。
質量不行,就數量彌補。
所以信天游的童年記憶,一是在虛境里沒完沒了學習,二是沒完沒了修煉百花殺,三是沒完沒了喝師父熬出來的可疑藥汁,以至于聞到藥味就想吐。
后來跟隨信使采藥,把多余藥材送往山下小鎮的醫館賣掉,換些衣裳鞋襪油鹽醬醋。
醫館的坐診大夫理論水平不行,實踐經驗卻很豐富,熟悉藥性。
信天游揣著一肚皮高深的藥理知識,對藥性卻不了解,也缺乏臨床經驗。
兩個人正巧互補,成了忘年交。
醫術就是這么摸索出來的,但信天游對此沒興趣,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大夫。
答應董淑敏替她母親看病,完全是想搞點銀子。他呆在山中時不需要花錢,沒啥感覺。這一出山,發現沒錢真的寸步難行,連馬車都坐不起。
通過一路上詳細詢問,少年判斷董夫人的頭痛源于顱內血管阻塞,血壓過高引起血管膨脹,壓迫神經。
董淑敏即將參加王城春試,脫離世俗去修行。夫人舍不得女兒,患得患失,血壓便更高了。加上本來患有輕微的神經衰弱,心力憔悴,不頭痛失眠才怪。
當今世界把跟腦袋相關的病癥統統稱為頭疾,并不知道神經痛、顱內病變、腦血管疾病、顱外疾病、感染、中毒……等等諸多復雜因素。
治療的手段籠統空泛,治標不治本。
之所以講薛神醫有一點點水平,是從方子里見到除鎮腦安神藥材外,多了一味不常見的葛根。可以改善腦部的血液循環,降低血壓。
但這一句大實話,眾人卻聽得刺耳無比。
堂堂首席太醫,竟然被一位山野少年說只有一點點水平,還要改動他的方子,顏面何存?
薛神醫干瞪眼,被哽得說不出話。
朱化猜測董小姐病急亂投醫,撞到一個小騙子。無論如何,藥方不能改,否則病好了算誰的功勞?師父罵那小子都算抬舉,該由自己出面了,急忙道:
“董大人,方子一旦改動,藥力就會發生變化。人命關天,豈可兒戲?采藥人往往粗曉藥性,卻離治病差得遠。何況夫人患的可不是一般頭疼腦熱,而是積郁多年的頭疾,最難治……”
這廝狡猾,不敢和董小姐硬杠,把球踢回給郡守。
果然,董仲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盅亂跳,湯水溢了出來。
“敏兒,以后不要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領回府。”
那小子土里土氣,難道匆匆掃一眼就看明白了藥方?望聞問切全不用,憑什么診斷?醫者年歲愈長,醫術才愈精深。有年少成名的詩人,可沒有年少成名的文章大家,杏林圣手。
董淑敏急了,跺腳道:
“爹,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小天最厲害了,一定可以治好娘的病。”
其實,信天游只說了也許治好,沒說一定治好。可董小姐見識了他匪夷所思的身手后,把其它方面擴大化了。
若他說也許,那就是一定,無所不能。
薛神醫起身告辭,董仲連忙挽留,稱午宴已經備好。
老頭覺得沒意思,堅持要走。
此時不走,難道留下來同一個小孩子較量?以他的身份沒必要刻意討好郡守,能夠風塵仆仆出診就很給面子了。
朱化在一旁煽風點火,喋喋不休。
粗使女傭在門口探頭探腦,想去擦抹茶水橫溢的桌案,又畏畏縮縮不敢進屋。
董淑敏氣鼓鼓杵立明堂中央。
信天游左瞧瞧右望望,仿佛看戲。
董郡守焦頭爛額。
正此刻,服侍董夫人的貼身丫鬟惶急闖入,哭喊道:
“老爺,小姐……夫人突然看不見,動不了,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