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今年六十有四,夠本了。即使大人用家人威逼,也不起作用,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老仵作強硬的態度,并沒有激怒信天游。反而眼睛一亮,覺得有戲了。
家人不知道,說明他是知道的。
少年加重了語氣。
“我再問一遍,十五年前初夏的羊腸谷,是不是發生了一樁慘案,死了二十幾個人?”
孫栓沉默不語。
見對方始終不回答,信天游的手掌慢慢揚起。
老頭的境界不高,人卻極固執,好像受過什么意念暗示。催眠術太消耗精神,先讓他試一試神經痛吧。
孫栓慌忙連退三步,下意識伸出手掌擋在前面,結結巴巴道:
“請……請大人息怒。要小人開口不難,須先答應一樁事情,否則死也不能講。”
信天游啼笑皆非。
靠,剛才還像一塊滾刀肉似的油鹽不進,一看要受刑就求饒,變臉也太快了。說死也不能講,而非死也不講,證明其中存在外力脅迫。
“說,什么事?”
“小人斗膽,想看一看大人的尊容。”
信天游立刻反應過來。
孫栓聽到第一句問話后迅速抬起頭,是想看清楚說話人模樣,以作為對聲音判斷的佐證。但油燈熄滅了,近在咫尺也未如愿。
“行。”
信天游無所謂。
麻雀攥在掌心,還怕它飛了?
孫栓從屋檐取下“氣死風”燈籠,慢騰騰湊到信天游的面前,照了又照,看了又看,喃喃自語。
“果然沒錯……是一位英武非凡的少年仙師,十六七歲……”
信天游不動聲色。
原來孫栓的條件反射,是基于自己聲音所顯露出的年齡,恰好是血案距離現在的時間。
老仵作咳嗽兩聲,慢騰騰把燈籠掛回去,將油燈重新點燃,殷勤擺手道:
“請小仙師落座,喝一杯薄酒……”
信天游早發現酒桌旁多擺了一把椅子,但隨著油燈重新點亮,才注意桌面多擺了一副碗筷,一個斟滿的酒杯。
看來,“門來萬里客”并非瞎扯,孫栓確實在等人。剛才把“大人”改稱“小仙師”,說明他心態放松了,有倚老賣老的味道。
“哎,說來不信。小仙師,孫某整整等了你一十五年零八個月……”
我勒個去!
信天游差點跳起來,心里冷笑。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如果你丫未卜先知到這種程度,完全可以與師父信使比賽吹牛,交流經驗了!一個看到了十五年后,一個看到了太陽即將毀滅……
他依言坐下,卻不端酒杯,不拿筷子。
并非嫌棄,而是想到這些食物出自一雙成天翻弄尸體的手,倒胃口。即使在高科技時代,殮師也屬于一個不怎么受歡迎的職業。
孫栓心知肚明,不勸酒。先自干了一杯,緩緩道:
“小仙師方才詢問,十五年前初夏的羊腸谷,是不是發生了一樁慘案。這件事情,孫某真的不知道……”
繞了半天,敢耍我?
信天游再也忍不住了,陰沉臉,手猛地一劈。
咔嚓……
堅硬的杉木桌角被切下了。
切口平整如同刀削,在昏暗油燈的映照下發出白森森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