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打開半邊,將三女迎進。一位年輕男子警惕地探出頭朝外看了看,又飛快關閉。
那人信天游也認識,叫阿貴,是前番部落的第一高手。
第二高手是阿莎。
她雖然力量弱點,身法卻極靈動,一柄長劍揮舞得快速絕倫。
鎮南軍對云山的封鎖嚴密,前番部不可能一次潛出太多人。就這么幾個,想干什么?
山貨店對面的圍墻內,是大名鼎鼎的幽冥鐘。昨天客棧掌柜對信天游介紹時,還特意提起,說它敲起來聲聞全城。
這是一口大鐘,重達兩千斤。一般叫梵種,洪鐘。
它與提醒齋粥、參禪、誦經、法會的行事鐘不一樣,只在早晚敲兩次。
所謂,曉擊則破長夜,警睡眠;暮擊則覺昏衢,疏冥昧。警醒世人從長夜里覺悟,于昏暗迷惑中保持清明,又被稱作幽冥鐘。
民間習慣用鐘聲對時,老跑去城門口看官府的銅壺滴漏,太麻煩了。
早晨聽到幽冥鐘敲響,知道七點辰時至,該起床洗漱吃東西了;黃昏聽見,就知道是七點酉時了,太陽馬上下山,該干嘛的動作快一點。
鐘樓共三層,幽冥鐘懸掛于頂層木架下……
啊,不對!
那口大鐘居然被取下來擱在地板上了,滿街人竟沒一個覺察。或許覺察了,沒當回事,反正天天見的。
信天游往后退兩步,再瞧。
視線被塔身和圍欄遮擋,看不到全貌,只見一個鐘紐。把目光在幽冥鐘與山貨店之間來回掃了掃,又望了望南邊,隱約猜出阿莎要干什么了。
真是一個天才的計劃!
他甚至猜測,呆會兒樓頂將出現兩個番人,眼下正躲藏在第二層。
那是兩個雙胞胎,叫大傻和二傻。腦子不靈光,武功也不高,一身力氣卻無人能及。
年初,信天游離開云山前,曾見到兩兄弟將一塊巨石吭哧吭哧抬上十米高陡坎,拋下去,再抬上來,再拋下去……玩得不亦樂乎。
真是兩個傻子!
南街口傳出呵斥與鞭打聲。
“鎮南將軍出行,閑人回避……讓開……不長眼睛呀……”
啪,啪啪……
一隊人馬大搖大擺開進街道,甲胄鮮明。
行人趕緊往店鋪里躲,擺地攤的小販慌忙卷起包袱皮,貼住墻根。
喧鬧的街道立刻清凈,只有風卷了幾張黃紙在地面一飄一飄。
隊伍前,一名校尉率領四名排成兩行的騎士開路。
隨后是一輛雙馬駕轅車,頂蓋的邊沿下垂形如烏龜殼。廂壁沒有華麗紋飾,好幾處包裹了鐵皮,鑲嵌銅板,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整輛車高大厚實,仿佛一座移動的小城堡。
車后,二十名士兵手執長槍,腰掛軍刀,排列成整齊的左右各十。
就在隊伍不緊不慢行至山貨店前,鐘樓頂出現了兩條壯漢。迅速抬起“幽冥鐘”走到圍欄邊,高高舉起來往下拋。
領頭的校尉非常警覺,勒住馬,扭頭斜往上瞧。
嗖……
一支弩箭直取面門。
那校尉一聲冷哼,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箭身。但另外一支箭僅差半秒殺到,生生穿透了他的脖頸。
再堅固的馬車,防護也只在廂壁做文章,誰也不會把頂蓋弄成鐵板。
瓷杯砸不爛木板,從高空下墜卻可以洞穿重甲,撕裂樓宇,更何況兩千斤的大銅鐘!
下一個瞬間,尖叫四起。
啊呀呀……
咔嚓……
砰……
哐……
當……
滋啦……
在各種復雜聲響的爆鳴中,馬車四分五裂,散碎木料與細小的金屬物件呼嘯著射向八方。
一條人影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