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信天游和勞清德走出大門。
俞疙瘩趕緊閃開,恭順地側立一旁,低垂頭顱,微躬腰身。
董淑敏瞪了老頭兒一眼,氣哼哼迎上前,問道:“小天,你還要在這兒留多久呀?快趕不上春試的擂臺了。”
原來,每三年一次的春試,既是瀟水劍派選拔子弟的考試,又是華國最盛大的狂歡節。富裕家庭千里送子,郡縣鄉野的人匯聚王城,甚至還有來自他國的游客。熱鬧非凡,官府與民間同樂。
其中人氣爆棚的一個節目,是整整三天的擂臺比武。
水平并不特別高,卻很貼近地氣,大受歡迎。
頂尖高手之間的過招,一般人根本見不到。也缺乏觀賞性,往往不等看清楚就結束了。正如一萬年前的人類看電視上的辯論大賽,絕對比不上看菜市場的兩個潑婦吵架來神。看拳王爭霸,不如看家門口的兩個流氓斗毆帶勁。
董淑敏興致盎然,馬翠花更是神往已久。
因為到了第三日,華國年輕一輩的通幽境武者會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頭,登上萬眾矚目揚名立萬的擂臺。
對她倆而言,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終于變成了眼前的大活人。那種興奮的感覺,如同歌迷進了演唱會現場,比聽唱片強烈得不知哪里去了。
今天已經是擂臺賽的第二天了,他們原計劃下午趕到白沙城。稍事歇息,逛一逛,明天再看精彩對決。
可對信天游而言,擂臺賽就是小朋友打架爭奪孩子王,遠不如這里重要,道:
“我有事,今天不走了。你們先走,到時候再會合。”
董淑敏撇了撇嘴,道:
“切,不走就全部不走了唄,萬一把你弄丟了呢……要不是我娘吩咐過,一切都聽你的,本小姐才懶得等……哼!”
馬翠花看了看她爹,也不商量了,鼓足勇氣道:
“我也不走了。”
董小姐有點暈,急道:“你不是一直念叨進王城開開眼界的嗎,怎么不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瞥一眼勞清德,趕緊掩住嘴巴。
信天游點點頭,曉得馬翠花不僅今天不走,明天也不會離開。好在這里離王城近,以后邁腿就可以去。但下一個三年的春試,她卻未必能見著。
如果師父的預言精確,三年之后,南北兩極的冰蓋將開始融化,洪水淹沒掉大部分陸地。而噩夢,才僅僅開始……
少年掃視了一遍俞府的前坪,走到邊沿的大石碑前,抬掌一抹。
粉塵簌簌而落。
“石敢當,鎮百鬼”六個字頃刻消失,露出了一塊凹陷五毫米的白屏。
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少年的食指一點,堅硬的石碑里基本被戳出了一個洞。隨即往下彎鉤回收,最后把中間的石料摳掉,便出現了一個瓜子狀的“點”。
標準的顏體,點如瓜子撇如刀。
信天游沒練過書法,但在虛境中不止一次觀摩大宗師顏真卿的碑貼。眼下要做的,只是在腦海里找出字塊,精確模擬出形狀而已。
其實,書法的運筆方式和他剛才的動作次序,完全一致。只不過“點”的書寫,是彎鉤回收后筆鋒往下拖,用墨汁填補中間空白。而他則是先勾勒外沿,然后五指一抓,直接把中間的部分摳掉了。
隨即又是一橫……
三分鐘后,兩個雄渾莊嚴的大字出現在石碑上。
蠶頭燕尾,法度嚴峻,卻又不死板。如枯林老樹,一花怒生,萬枝竟放,煥發出勃勃生機。
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