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敏對少年口里冒出的任何奇怪詞匯都具備了免疫力,懶得多想。悶著頭騎行一陣子,似乎下定了決心,道:
“小天,我求你一件事。”
信天游很少見到她鄭重其事的樣子,怔了一怔,道:
“你說,只要我能夠辦到。”
“早晨你給翠花姐她們喝的四碗水,我猜同給娘治病的水一模一樣,想再要一碗。”
信天游吃驚地勒住馬,伸出兩根指頭,道:
“你不早就喝過了,曉得是多大劑量嗎?整整是她們的四倍。”
董淑敏啐道:
“你才二呢,我就是還想要一碗。”
信天游猶豫道:
“我感覺,已經逼近了極限值……一旦再超出四分之一劑量,很有可能刪除靈根。到時候,你就做不成腳踏飛劍的仙子了。”
“哎呀,瞧你那小氣樣。又不是自己喝,是想救我舅舅。”
信天游身軀一震,半晌才開口。
“天啟王。”
啊,董淑敏驚呼了一聲,忙問:
“你怎么知道的?”
信天游道:
“我耳朵靈,聽老百姓說來說去,就知道了……”
董淑敏道:
“天啟大王是我的遠房堂舅,沒出五服。以前華氏很興旺,族人好幾千。兩百年前,受到了邪靈詛咒才開始衰落,歸于瀟水劍派……”
信天游默然。
書籍記載,一千二百年前,華氏的族長華龍達到了融體七重,是一位了不起的神通境界大修士,掃平了西南諸國。
華氏立國之后,頗得民心,有一首童謠是這么唱的。
六王畢,四水一。楚山兀,白沙出……
四水指瀟、芝、銀、寧四條大河,其中三條匯入云夢澤。
寧水發源于西南邊陲的楚山,也就是棲云郡西寧縣一帶。當時,楚山幾乎被削平。大船載石料沿寧水入云夢,溯瀟水到白沙,建立起一座千古雄城。
距離更近的云山卻沒有被開釆,只因銀沙江南下進入瘴癘之地,走不了水路。假如千錘萬鑿出深山,再陸運巨石北上,是一件無比浩大的工程。
目前,瀟水劍派的道場從形狀看,像極了一顆上大下小的花生。上面疊著周國、曾國,下面是華國。卡在細腰位置的,正是白沙城。
華氏王族的人口,近兩百年確實越來越少。但邪靈詛咒,信天游還是第一次聽說。無論書籍還是巷議,都不曾提及。
“……舅舅很痛我,說長大了就冊封公主。我還有一個表哥逍遙伯,他父親是大王的親哥哥逍遙侯,早過逝了。按照公侯伯子男的爵位排序,王親的下一代要降一級,直至庶民。我娘是女子,便沒有承襲爵位。
“表哥木呆木呆的,只曉得研究陣法。朝野都不叫他伯爺,叫逍遙公子。為啥,因為根本不管世事。前年民間有呼聲,說大王無后,該立逍遙伯為王子,穩固江山。他呢,不但不回應,還將說客打出門……”
信天游下意識地把右手按在胸口,摩挲著。
他頸子上掛著一件來自華國王宮的龍形玉佩,正是當年襁褓里的證物。
“富豪之家,鐘鳴鼎食。少說也有上百口人,熱鬧非凡。而華氏王族的宴會,每次只有冷冷清清三個半。舅舅、表哥、母親,我只能算半個小小添頭。每隔三年,有五個官派名額進瀟水劍派修行,不必通過春試。可舅舅不讓我去,為此,我娘還生氣了一場。
“去年底,舅舅突然病倒了。寒風凜凜,我和母親趕到白沙城,卻被王后下令擋在宮門外。說大王病重,不見外客……這不是欺負人嗎?前些天薛神醫省親,突然又被召回去。母親得到密報,說舅舅也許捱不到秋至了……”
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