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好整以暇,深不可測的白無常嚇得身軀陡然一顫,竟忘記了繼續逼問。
他當然知道,在搜魂狀態下,對方是不可能說謊的。
虛境,也是修行者對虛空秘境的簡稱。
面前居然是一位,天人弟子!
假如殺了他,必被洞徹天機的天人像碾臭蟲一樣碾死了,藏無可藏。可如果不殺的話,自己的行蹤就暴露了。道門即將召開凌霄大會,各地修士正愁缺少立功機會,將不要命地一窩蜂撲來……
神情萎頓的老仙師目露厲芒,等的就是白無常驚恐猶豫的一瞬間。
唰……
一蓬飛針直插白無常的背心。
飛針是當初制作飛劍,剩余的邊角余料,在神識牽引下去勢如電。殺傷力并不強,也不能像操控飛劍一樣收回。卻多如牛毛,令人防不勝防。
老人蒼白的面頰泛起醉酒般酡紅,奮起殘余念力,將體內的真氣涸澤而漁,傾瀉而出,完全是不顧性命的打法。
月光下,一團青氣裹挾上百尾比繡花針還細小的“銀魚”,奮勇向前。
可惜,沒有用。
距離白無常的身軀足足一尺,那些銀魚便像陷入了粘稠無比的膠泥,拼命搖頭擺尾也前進不了分毫。
彈指間,青氣潰散,飛針墜落。
童金緩緩后仰,嘴角咧出了一絲笑意。
他知道,柳若菲動了。
聰明丫頭手里有一道祖傳下來的出神中品靈符,非常強大。只是不清楚該如何把握戰機,一直等待機會。
她先前打出手勢,已經把戰術交代了。
捉鬼鎮妖的“四山訣”,指四人合力對付白無常,“發兵訣”指聽從童金施令。
最后四指貼攏,食指伸出,仿佛無意識轉動了幾下,恍若畫符。指的是,她將拋出祖傳靈符。
童金明白,白無常以陰鬼之力控制住了青年身軀,又以神魂法術控制對方吐露真言。而青年酒醉得厲害,稀里糊涂。一味靠身軀蠻干,不曉得運用神通。
即使柳國三人一起出手,趁鬼修聽到“虛境”后心神失守的一剎那發起攻擊,也純屬螳臂擋車,無濟于事。
但,如果信天游真是謫仙人,必然會在對方分神之際掙得一線清明,趁隙反擊。
反正,不管是與不是,都是一錘子買賣,只能這樣賭了。
在白無常身軀一顫之際,柳若菲藏在衣袖內的金釵扎破了指尖,迅速掏出了一張沾染了一滴鮮血的符箓。法力悉數灌入進行激發,根本不考慮損傷道基。
她只是凝罡初境,法力微乎其微。論理,催動不了強大的出神中品符咒。
但這一道卻不同,屬于柳氏先祖特制以應急的。當遭遇了晚輩子弟的鮮血之后,一絲極其微弱的法力都可以激發。
符紙上的圖騰瞬間閃亮,一團紅影撲出,猶如烈焰騰空。
那是神鳥——朱雀。
飛針墜落之時,朱雀動如電閃,眨眼撲到。
白無常的周身,立刻顯露出一堵灰色氣墻。
朱雀猛烈向撞,喙啄,爪撕,翅膀撲打,威猛凌厲。
氣墻于一剎那淡薄了,被硬生生穿出了一個海碗大的破洞。
然而,神鳥身軀也在一瞬數十次的撲擊中,飛快地虛化消融了……
出神中品的符咒,怎么可能破得了圣人之防!
氣墻又開始凝聚……
電光石火間,一柄長劍及時扎入了洞中。
三尺青鋒劍,十八紅酥手。
春花凌空撲下,衣袂飄飛帶出烈風香氣,一往無前。
她與柳若菲相伴長大,心意相通。
見公主一掏出符箓,立即就知道該怎么做,不需要命令。
自從白無常擊破了四象誅陰陣,瑟瑟縮縮等死的柳國三人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前仆后繼。
他們不是沉默的羔羊。
劍尖如刺中堅硬的陰沉木,發出金鐵之聲,劍身彎曲了。
死死盯住青年瞳孔的白無常終于眨了兩下眼睛,依舊沒有轉身,哭喪棒向后橫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