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夜,濃重而潮濕,像一塊吸飽了臟水的舊絨布,沉甸甸地壓在泰晤士河上。
白廳街深處,一棟外觀肅穆、內里卻迷宮般復雜的建筑內,燈火通明。
這里是軍情六處(mi6)的心臟,代號“vauxhallcross”。
此刻,頂樓一間厚重的橡木門后,隔絕了外面雨絲敲打玻璃的細碎聲響,也隔絕了整個世界。
m女士的辦公室寬敞而冰冷,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她深陷在高背椅的陰影里,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石像。
只有指尖那枚樣式古樸的戒指,偶爾在臺燈的光暈下反射出一絲冷硬的光澤。
她面前攤開的,是一份剛從遙遠的戰區“吹”回來的絕密文件——薄薄幾頁紙,卻帶著硝煙和血腥的余味。
報告的核心只有一個人:宋和平。
報告下面壓著幾張照片,是下午的時候由間諜衛星拍攝到的圖像,地點是西利亞的伊斯里耶。
雖然照片不算十分清晰,但那個站在沙黃色廢墟中的身影輪廓,m女士閉著眼睛也能勾勒出來。
報告的下方寫著一行字——目標:滲透阿沙拉鎮外圍。
關聯信息:營救代號“廚子”,“音樂家”防務前創始人之一。
她拿起報告,紙張在她保養得宜的手指間發出輕微的、干燥的摩擦聲。
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平靜無波的心湖深處,激起一圈圈算計的漣漪。
塞納共和國北部那幾個富得流油的大型礦區,那片被宋和平牢牢握在手里,還有數百平方公里如同私人王國般的廣闊地皮,包括他依托這些資源建立起的、日益膨脹的武裝力量……
這些畫面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
塞納新政府——那個他們mi6一手扶植起來的總統“朋友”杜爾私下里不止一次表達過強烈的不滿和忌憚。
那本該是“朋友”的錢袋子,是他們英國資本順暢流入的管道,如今卻被一個他們無法完全掌控的雇傭兵頭子盤踞著。
新政府根基未穩,不敢也不能明著撕破臉,畢竟那里現在已經駐扎了多達三千多名精銳雇傭兵,如果他愿意,還可以在臨近的達爾富爾地區再調來五千精銳。
m女士萬萬沒想到僅僅不到一年的功夫,宋和平在非洲的實力居然飛漲到如斯恐怖的境地。
列比亞的內戰造成了達爾富爾北部地區那些以前依靠卡大佐支持的武裝派別全面崩潰,全部被宋和平在那里的手下順利收編納入麾下。
光是這一項,宋和平的“音樂家”防務實力就膨脹了十倍不止。
杜爾在電話里抱怨那些雇傭兵就像塞進了枕頭里的石塊,讓他夜不能寢,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一天暗中和塞納國內其他勢力勾結,再復制一次政變。
這些拙劣的謊言m女士當然不會當真,宋和平的心思她很清楚。
這個人是個野心家沒錯,但不是那種喜歡站在臺前的野心家,與其說他拿到了現在的好處還想再推翻現任的杜爾政府重新樹立新王,這簡直就是笑話。
那個華國人還不至于愚蠢到要和英法兩國都徹底撕破臉的地步。
不過,杜爾的那份貪婪和怨毒,m女士隔著千山萬水從電波信號里都嗅得一清二楚。
“過河拆橋,兔死狗烹……”
她無聲地咀嚼著這句古老東方的諺語,唇邊浮現出冷峻的弧度。
“華國人的的智慧,放之四海而皆準。”
宋和平已經失去了作為“橋”和“棋子”的價值,甚至變成了橫亙在利益之路上的頑石。
這的確是塊石頭,為了利益,必須搬開。
而且還不能臟了自己的手。
她的目光從文件上抬起,投向辦公桌前站得筆直的男人。
“霍金斯。”